“王先生，您哥哥的住院费真的不能再拖了，我们也……很为难的。”

　　“抱歉啊抱歉，护士小姐，这周内我一定会想办法筹到的，您再最后宽容一次可以吗？”

　　面对护士为难的表情，王越选择忽视，用自己更加卑微的态度，去求，去祈求。

　　“周五前一定要交了，不然我们真的不能再让王超继续住院了。”

　　像是得到了免死金牌，王越长舒一口气，跟护士百般道谢后走去王超的病房。

　　王越爹妈都去世了，一场车祸，只留下他跟哥哥王超两个人相依为命，甚至王超在车祸之中用最后的力气保护好了他，才让他如今还是个正常人的模样，自己的智力却永远停留在了车祸那年。

　　没有了爹娘，两兄弟很快被安排到了福利院，要么住着，要么被人领养走。只是两兄弟比较特殊，没人愿意领走一个，还要拖着一个傻子。

　　王越一边走，一边想着筹钱的办法；说来也可笑，他能有什么办法呢？带着哥哥这些年，他只能做着普通人眼中最最没有出息的职业，摆过地摊洗过碗，当过理发店学徒给人洗头发，现在又在给人送外卖。收入顶多能维持两兄弟日常的吃喝住罢了。

　　对没钱的人来说，生病几乎就是灭顶之灾。王超突然发烧，王越好不容易才把大块头哥哥带到医院，住院住了一天又一天，眼看着半个月了王超还没有好的迹象，王越用尽了想得到的所有办法才勉强维持哥哥在医院的一个普通病床，可是小半个月了哥哥还不见好，每天还在发烧犯迷糊。

　　“我真的没有办法了。”王越心理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随即又放弃了。

　　想得太入神的他撞上了人。

　　“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我在想事，不是故意的。”王越甚至连头都来不及抬就开始点头哈腰道歉。他惯会道歉，在这个社会最底层的圈子里生活这么些年，吃的亏受的欺负比吃的饭还多。

　　“哪里来的脏东西？弄脏了老子的西服你赔得起吗？医院怎么什么人都让进啊？”

　　对方是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性，穿这一身衬托的他更胖的白西装。不管他长什么样子，话说口的那一瞬间，并不会有人去在意医院是治病的，病魔死神面前，人没有三六九等，更没有医院还要限制普通人进出的道理。别人没在意，王越自己更没在意，他还在心里暗暗认为他说的对。

　　“这位先生，真的非常抱歉哈，您看我为您出洗衣费可以吗？”

　　“谁他妈要你的钱？洗衣花的了几块钱？你弄脏了我衣服，我今天有笔大买卖要谈，衣服影响了我，要是让我丢了买卖你他妈赔得起吗？”

　　“这里是医院，这位先生请你不要大声喧哗。”王越刚准备继续道歉，就听到另外一个男声响起。

　　“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我跟他的事轮得到你来说话吗？”

　　“我是这里的外科医生，医院禁止喧哗，先生您声音可以小点的。”

　　男人也不打算跟这个人纠缠，反正话里话外这人也没有帮王越的意思。想到这，他伸出手就揪起了王越的衣领，像提溜小鸡仔一样提起他就往医院外走。

　　王越似乎不打算反抗，他再对方说第二句话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自己怕是没办法轻易逃过这劫了。这个外科医生出现的时候，王越也没有寄希望于他，在他的人生中有太多次这种情况了。餐厅或者马路，面对无理取闹找麻烦的人，王越一直都是低眉顺眼的，在无数次麻烦中，也有人站出来说几句，一开始王越都会觉得或许这个人，能为我说话吧。可是次数多了才发现，没人在意，他们只让那些找麻烦的人声音小点，或者别阻碍交通。

　　认命的卸下力气，闭上眼睛，不去看周围人或可怜或嫌弃的目光，任由这个人拖着这，王越只希望这个男人拖他出去的速度慢点，再慢一点。

　　最好是慢到奇迹出现的那一瞬间。

　　那一瞬间好像出现了。

　　王越感觉揪着自己衣领的力气小了，自己没有被迫使往外了，只是太多次的失望让他连睁开眼看的勇气都没有。

　　“这位先生，你有点仗势欺人了，你这西上就沾了一点灰，你若愿意我现在就可以给你恢复原状，就别找这位兄弟的麻烦了。”

　　“嘿，你这个当医生的，喜欢多管闲事？”

　　医生没有说话，王越这才确定，好像在他悲惨人生中，终于第一次有正义路人出现，为他争取一丝光明。睁开眼睛，看到旁边站着的白大褂，上面别着一块医生牌。

　　“您再这样，我就叫保安了。”

　　看到医院的医生都站出来为人打抱不平，周围看好戏的群众才终于有了反应，一言一语的说这西装男的不是。

　　自知理亏，这个男人丢下王越，骂了句晦气就跑开了。王越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第一次对他伸出援手的陌生人。

　　自己站起来，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好像自己常年洗不太干净的衣服，拍几下就能变得干净整洁。“谢谢。”站稳后，王越才开口道谢。

　　“不客气的。”医生的语气也不咸不淡，仿佛刚刚伸出援手的人并不是他。

　　王越抬头看到他白大褂上挂着的胸牌，上面清楚地写着：外科主治医生凌睿。

　　“那还是谢谢你，凌医生，谢谢你帮我解围，您看要不我请您吃……”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凌睿打断了。“没事，不客气，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便只留下一个背影给王越。甚至，到走之前都没跟王越有过对视。

　　王越看这离开的凌睿，也没有做出什么追上去拉着感谢人的傻事。

　　有些人不过只是这烂世之中的蝼蚁，被人一脚踩死都不会被发现，如果有人能注意，那蝼蚁都要感谢上帝竟然能赐予最后一丝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