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月如勾,疏影横窗,殿中央铜炉烟雾缭绕,月影交织,轻柔顺滑的月影纱随风舞动,隐隐约约可见贵妃塌上层峦叠嶂相互依偎的剪影。
晚风撩起纱帐,一抹白不经意被窥探。那手长的极好,莹白而不苍白,骨节分明却不干瘦,蜷缩的指尖仿佛暗夜的舞者。
然而不等人细瞧,俗世的手掌从背后一把遏制住他的命脉,强硬染指他的纯净,随后毫不留情将他拽进深渊…
温热水珠砸下来,被俘虏的人迷迷糊糊受惊一颤。
身后纠缠的魔鬼步步紧逼步伐,幽幽眸色漆黑暗如深渊,一股巨风在眸底掀起惊涛巨浪,腥红的眼眶兜不住眼底的沉重快要破框而出。
屋内悄悄溜进的月色朦胧让人瞧不清景象,正好给恶魔遮挡了本来面目。
恍恍惚惚,眼前昏昏,模模糊糊中仿佛看见了盛开在迷障中的妖冶之花。粗粝指腹用力按着胎记,甚至刺破皮肤鲜红血液糊住了原本胎记模样。
“好痛!”
………
前言
公元三百年,边境动荡不安,炮火四起,硝烟所到之处良田树林寸草不生,百姓庇护之所更是残垣断壁,满目疮痍。
城门入口黄云压城,空气中呲啦冒出的黑烟带着令人作呕的炙肉恶臭。目光所及弹坑累累,尸骸遍野。
长达两年的战乱动荡终是以恒国大战告捷,战败国与恒国签订五十载边境和平条约并且承诺每年朝贡物品以表衷心,这场惨烈无情的战火才真正得以平息。
公元三百零四年,边境小国南国突发白灾,日头艳阳高照,大雪纷飞,足足下了半月有余,雪深可及膝盖,旷阔草原苍白凄凉,白雪覆盖遮住牲畜尸体。
朱红木门发出沉重吱呀声,一股寒意吹散本就不够温暖的殿堂,紧接着又是一声闭合,冷气被杜绝门外。
大殿中堂,火炉红碳烧的旺,沉寂压抑的空气中只有炭火断裂声响。
厚重瓦砖挡住外面明亮的光线,四周高足双盘式陶灯被点亮,烛油燃烧的气味并不好闻,视线也堪堪好一点。
南国国主面色凝重,本就魁梧高大的身形披着紫貂裘更显壮实。
粗粝宽厚的手掌握着扶手上雕刻的鹰头,另一只手沉沉的搭在御案上,嗓音低沉中夹着急躁。
“贡品还剩多少?”
“禀王上,与往年相较,三成数目…应该…应该能够凑齐…”回答的畜官头埋的极低,袖下颤动,不知是冷得还是畏惧。
大殿上沉默两秒,瓷器碎裂声吓得群臣百官伏地磕头。
“王上息怒,此乃天怒也,许是上天给予南国的一道考验啊。”
“考验?你说,既是考验该当如何解决!”
被吓得胡诌一句的言官没想到踩到了狼尾巴,竟是被王上盯住了。
一时间心慌如晒鼓,寒冬腊月,膝盖下阵阵凉意往骨缝钻,额间竟紧张的冒出一排细密汗珠。
“…这…这…”
本就不悦的国主听他支支吾吾,一股火气蹭蹭直冒,恨不得拔剑了结无用之人。
“这什么!平日食俸禄养着你们,到了关键时刻竟没有一人能与孤排难解忧,孤要你们有何用!不如现在通通杀了的好!”
说罢,国主额上青筋突暴,起身踢倒一边伺候的太监,抽出青铜宝剑,剑鞘咣当丢在地上。
地上的大臣冷汗直冒,抬眼偷瞄一眼,寒光剑气吓得各个软了腿,磕头求饶,嘴里念念叨叨着“王上息怒啊,是臣等无能…”
跪在最里角靠柱子的人,低头凝眸扫着一个个贪生怕死的样子,清冷的眸子撞进国主杀人的视线,大殿怒斥声回荡,“丁程鑫你为何不随着他们一块求饶?!是不怕死嘛!”
被问话的丁程鑫面色平静,垂下斜长眼眸,双手作揖,一袭月白色束身长袍,腰间垂挂着巴掌大玉佩,外披雪白狐裘,本就通透雪白的人更显清冷,仿佛外面大雪中走来的雪神。
若非那头三千墨发,与额前镶嵌红色宝石的抹额添了两分异彩,走在雪里当真要与背景融为一体。
“儿臣不才,想到一道办法,不知能否为父皇解除烦忧。”
国主眼眸中的火焰熊熊燃烧,带着不信任望向地上脆弱不堪的少年郎眉头紧的恨不得夹死一只苍蝇。
“说。”
一个字中气十足,尽显不耐烦。
丁程鑫镇定从容行了个文人礼仪,国主看的厌烦,索性移开目光。
“儿臣听闻,恒帝喜爱美色,朝贡后不久便是恒帝的寿诞。朝贡物品既然无法如期送出,不如精心挑选一二个宝贝由使臣送往恒国平息怒火才是。”
“这样就可以?”
“当然不够。
朝贡不能如期上交定会得罪恒国,若要真心请罪派一名德高望重的皇子出使方能显出南国的诚意。
想必身为大国的恒国也不好追究什么。”
国主沉默的打量他两眼,目光又扫向一旁胆小如鼠的壮汉。
“爱卿们当觉如何?”
“臣等以为二皇子所言正合适不过。”
一群无头苍蝇乱转一圈好不容易找到领头,哪里管得了对错连忙应声附和。
“哼,”国主最是看不得他们一副狗腿样子,冷嗤一声。“既好,你们来说说该派选哪位皇子合适?”
大伙头抵在地上,目光默契转向旁边沉默如小透明的大皇子。
大皇子虽不是中宫所出,却备受皇帝疼爱,连皇后所生的二皇子和七皇子加起来都抵不上大皇子一个人在国主心尖的份量,故此派大皇子去是最合适的。
不过这话也就敢在心里想想。
头顶上方的人等的不耐烦,脸色垮下来。
“都成哑巴了吗?!”
“臣…臣等…以为,二…二皇子最合适。”
朝臣哆哆嗦嗦埋着头,出谋划策的二皇子丁程鑫就这样被当成草把推出去。
丁程鑫脸色淡然,放下手轻飘飘瞥了眼不足以成气候的大皇子,抬头对上国主阴森复杂的目色微微含颌移开视线。
“二皇子觉得呢?”
国主言语意味深长饶有试探之意。
丁程鑫深知自己应或不应都是错误,谨慎谦卑道,“儿臣任凭父皇安排。”
气氛嘎然沉寂,窗外积雪坍塌像是压在了一屋子人心上。
寒冬腊月棉裤再厚实也抵不住长时间的跪伏姿态,身子渐渐麻木,双腿如同被人卸去,一丝感受不到存在。
丁程鑫挺拔身姿有了动摇之色。
国主神色漠然打量了他两眼,语气寒如千年玄冰,如同举手丢弃的棋子。
“即是群臣看得起你,那就派你去吧。”
“儿臣领命,定不负父皇所托。”
*
长木廊檐,宫人低头清扫余雪。
屋外寒寂,鸟鸣空绝,一连串清脆铃铛叮当作响,一抹艳色在肃寂苍白的冬天格外醒目耀眼。
“主子您慢点,雪地路滑这要是摔着了奴才担当不起呀~”
被唤主子的人笑盈盈小跑着,领口的黑色皮毛贴着皮肤衬得小主子肤赛桃花,眉黑似墨,一双含情眼包罗了万千星辰,水波琉璃,烨烨生辉。
俊俏鼻翼下方,花瓣形唇瓣自然上扬,好似冬日里凌立在枝头的最后一抹俏丽。
“母后~”
皇后端庄优雅的端着热茶细细品着,闻声从容不迫放下杯盏抬头望向门口急匆匆赶来的人。
“怎么穿的这样少也不怕冻坏了身子。
英姑快去吩咐厨房煮一碗橘皮姜茶来。”
“儿臣不冷,儿臣新得了只雀鸟,羽毛生的漂亮就想着送给母后,您瞧瞧好不好看。”
宋亚轩献宝似的将笼子放在桌子上。
宋皇后无心在意,拉过宋亚轩冻的红彤彤的手,握在温暖的手心细细搓着。
“手这样冷,伺候你的宫人是怎么照顾你的。”
男孩子到底血气方刚,才搓了一小会手就暖和了。
宋亚轩好看的眉眼弯起来,脸颊肉堆起,讨好的趴在宋皇后膝上,“母后莫要怪罪他们,是儿臣自己嫌热脱掉的,与他们无关。”
“底下人没有照顾好你是他们的失职,若不给予惩罚,今儿是衣服,明儿他们就敢在其他方面不上心。”
宋皇后垂着头,手指轻轻勾出缠在耳坠上的发丝。
“只一次好不好?儿臣下次再也不敢了,母后就饶他们一次吧~”
宋亚轩撒娇为下人求饶,皇后佯装生气的脸没有绷住,两边梨涡深下去一点点。
“你呀~竟会拿捏本宫。
罢了,只这一次啊。”
“多谢母后,儿臣保证绝不再犯。”宋亚轩认真的竖起三根手指对天起誓。
“这两日你父皇可有问你功课?”
宋亚轩点点头,“昨儿父皇还问了儿臣秦太子派膝下独子前往赵国为人质的看法。”
“你怎么回的?”
宋皇后停下抚摸动作,神色不大自然。
宋亚轩如实回复,眼神懵懵询问母后自己回答的是否合适。
“轩儿聪明,回答的极好。”
得到母后夸赞,宋亚轩得意的扬起精巧的下巴,“父皇也是这般夸儿臣的,还将轩辕弓赏给了儿臣。”
“轩辕弓是你皇太爷爷传下来的,你父皇愿意赏你定是对你抱有极大期望,你可得用功些。”
“儿臣明白。”
一股子橘子清香迅速飘散开来。
“小殿下怎么跪坐在地上也不怕冻着,快坐下喝些茶暖暖。”
宋亚轩接过茶杯,“多谢英姑姑。”
“这鸟儿颜色倒是稀罕。”
雀鸟羽毛雪白中透着蓝色是难得一见的品种,只是鸟儿神色胆怯似有不足。
“是呀,儿臣瞧着漂亮就想着拿来给母后养着。”
宋皇后盯着笼中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黯淡。
“笼中狭促,如同被限制在深宅大院的人,人不得自由何苦囚着鸟同人一般受苦。”
宋亚轩微微一愣,察觉出母后情绪的低落,“母后要是不喜便将它放生了吧,只一样要求母后准允。”
“何事?”
“儿臣抓着它的时候已经受伤,现在外面冰天雪地的,还望母后养些时日,等开春天暖和些再放了它。”
宋亚轩的善意让皇后重新带上笑意。“好,母后允了。
只是母后答应你了,你是不是也得答应母后一件事呢?”
“什么事?母后尽管提。”
“答应的这样爽快,也不怕母后卖了你?”
“母后疼惜儿臣都来不及,又怎么会舍得卖了儿臣。”
宋皇后被他的暖言触动到,摸着他的脸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一眨眼都是大孩子了,是时候娶位福晋了。”
“母后!您…您在说什么呢!”
羞红的俊脸让侍奉在一旁的英姑打趣道,“小殿下这样脸皮薄,他日见到心仪的姑娘怕不得紧张的一句话都讲不出吧。”
“英姑姑!你怎么也这样啊。母后,儿臣才十八岁,还没有建功立业怎么好先成家呢。”
皇后掩唇一笑,“老人常说成家立业,可不是先成家再立业。
再说了建功立业不是容易的事儿,倒不如先捡着容易的事做。”
“儿臣才十八,皇兄都二十七了也没见您着急啊,母后~您可不准偏心呀!”
“你皇兄自有自己的打算,母后不担心。倒是你浑玩惯了,应该娶房福晋好好管管。”
说话间,外间奴才问安的声音打断和谐氛围。
“二皇子金安。”
宋亚轩瞧见救星来了,撒丫子跑到丁程鑫旁边告状。
“哥~你快帮我说说话,母后非要帮我说亲。”
丁程鑫退开一步掸去貂裘上的雪渍才伸手拉住小弟的胳膊。
目光瞥见不算厚实的衣服,眉头轻轻蹙起“怎么穿的这样少,冷不冷?”
说着手下滑摸到宋亚轩暖和的跟个小暖炉一样的手,与他冰冷的手完全两样。
“不冷,我刚刚抓了雀鸟回来,后背都热出汗了。”
开口间一股子淡淡的橘子香气飘散。
丁程鑫暼了眼桌面上失了热气的茶水,凉手在要触碰他红扑扑脸蛋时突然顿住。
收回的手没来得及放下,寒霜被温暖包裹随即触碰一片柔软。
丁程鑫清冷低落的眼眸浮上一层笑意,食指轻轻在他脸颊滑动两下。
“轩儿年纪还小,婚事不急。”
宋亚轩抱着丁程鑫的手嘴角裂开明媚的笑容,脸上苍白的手指收回。
“我就知道哥对我最好。”
“皇兄好,母后就不好了?”
“皇兄好,母后也好,你们是世界上对轩儿最好的人。”
“嘴巴跟抹蜜一样。”
宋皇后逗了他两句眼神才分给丁程鑫。
严肃的语气冷淡到像是在循例问话,一丝母子温情没有。
“何时出发?”
“过完年后等积雪融化就走。”
皇后微微点点头,“你父皇既信任你,你一定要尽心对待。”
“儿臣明白,母后请宽心。”
“母后儿臣也要去。”
“胡闹,出使恒国又不是闹着玩的。”
丁程鑫对上宋亚轩可怜兮兮的祈求,“轩儿也十八岁了,是该出去看看了,不如让他随我一同去瞧瞧也好。”
“怎可,此去凶险,本宫段段不能让两个孩子同去冒险。”
皇后语气急切,这话落在丁程鑫耳朵里是实打实的偏心。
“母后,儿臣能保护自己的,而且皇兄定不会让儿臣受到一点伤害的,求您了~好不好~
您要是不允许,儿臣就自个偷跑出去。雪地路滑,要是儿臣一不小心在墙头摔倒了…”
皇后被他说的心惊肉跳连忙打断他,“好了,母后准了,但是你一定不能让恒国人发现你的真实身份明白吗?”
“儿臣晓得的。”
得了愿的宋亚轩开心的跳起身拉着皇兄就要离开,皇后不放心的嘱咐道。
“程鑫你一定要照顾好弟弟知道吗?”
丁程鑫停住脚步,转身朝母后行了个礼,眸光幽远,两人之间仿佛隔了万重山“儿臣定会以性命相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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