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万万没想到刚走出病房会碰到王一博。

只不过王一博面前坐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从肖战的角度能看到她眼睛很大，肤色透白，五官精致，对着王一博笑的时候眼睛里光彩照人，像是把星星锁在了里面。唯一违和的是，那女孩应该也病了，脸上未施粉黛，嘴唇泛白无血色，身上穿的是这家医院的病服，此刻正坐在轮椅里面。

王一博一身休闲装束，后面背着一个不太白的包，半蹲在女孩的面前，双手不知道在比划什么，惹得女孩咯咯笑起来。

那笑声很刺耳，跟刀子似的钻进耳朵里，肖战退了两步返回了病房。

章金给他打了电话来，说是公司有事来不了，让他肚子饿了就自己点东西吃。他不觉得饿，但是很闷，他想要出去走一走。

如果不是突然碰见王一博的话，他可能会在院子里坐一会儿，就在王一博从他房间出来后坐的那个亭子里。

身子回来了，但满脑子还是外面蹲着的王一博。猜测着他跟那个女孩子是什么关系，看他们亲密，应该关系不一般吧。那女孩一定很喜欢很喜欢才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只可惜他没看清王一博的表情。

肖战胡乱搓了一把脸试图清醒一下，大概生病的脆弱又矫情，他无缘无故觉得委屈。他忽然想，如果他跟王一博那可笑的关系还没结束，那今天他是否会来探望？此刻会不会坐在他床前给他讲笑话，逗他开心？

应该……不会吧。

心情郁郁间，一个人靠在床头打游戏，连败两局退出来，打开播放器选了个小电影看了十几分钟才发觉自己什么也没听进去，心烦意乱地关掉手机，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出去时，门突然被推开了。

王一博一只手握着门把，一只手提着个果篮，一只脚已经迈进来了才发现肖战是醒着的。

此刻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脚在原地顿了顿，脸色由僵硬转为尴尬，想笑又笑不出来，干巴巴说了一句：“那个，听说你病了，顺便来看一下。”

顺便？顺谁的便？

肖战撇了一下嘴，想到前一天晚上的种种，语气尤为不善，“不需要。”

王一博本着不跟病人计较的心思，硬着头皮进来，将果篮放下了，抿抿唇，喉结动了动，才又问：“你好点没？”

肖战看见他就想起院子里那个女孩，心里不知道较什么劲，梗着脖子不看他，也没回答，等了大概十几秒，耳边听见一阵窸窣声，余光看见王一博将肩上的包放了下来，说：“我走了。”

肖战抬眼看见他的侧脸，表情很生硬，与刚刚跟那女孩在一起时大不一样。

心里嗤了一声，刚想说“不送”，可王一博走得快，已经出去了，待他反应过来，才发现那个包被他放在了自己床上。

“哎！你的包！”肖战喊了一句，可王一博没理他，肖战下了床穿鞋，提着包追出去，王一博连个影子都看不到了。

“进来不到一分钟，包都能落下，丢三落四的小孩子！”肖战骂骂咧咧回来，感觉手里的包很碍眼，留也不是丢也不是。

手指从帆布料上摩挲过去，嘴角往上撇了下，抬手间听见里面晃荡两下，他心里起疑打开瞄了一眼，惊得将包整个丢回了床上。

那里面是两万块钱，虽然钱没有记号，但他看一眼就知道，那是他那夜留给王一博的！

他竟然给还了回来！

他是专门来还钱的？还是看望那个女孩，顺便看他，再顺便还个钱？

肖战正胡思乱想时，电话忽然又响起来，肖战盯着上面的名字出了一会儿神，可能是那一会儿心情实在太糟糕，他忽然有一种直觉，章金打这个电话，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肖战，有个事我跟你说一下。”

章金的声音不大，但肖战隔着屏幕听出她的犹豫和隐隐约约的几分紧张。

“嗯，金姐你有事就直说，我听着呢。”肖战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那个半灰不白的包，强自让自己做好心理准备。

“我刚刚从医院回来找了鲁总，也替你争取了，但是没办法，你要参与录演的综艺，取消了，换了别人。”

她说到后面声音弱了些，但吐字很清楚，意思也表达得完整，说完电话里就静下来，等着肖战回答。

肖战其实并没把这个综艺放在心上，虽然他手上也没什么资源，但是他也知道，他于那档节目而言可有可无，那节目于他而言更是——他从来没有奢望过在那档综艺里打个翻身仗，能一举成名，扬眉吐气！

那简直是痴人说梦！真有那么好的事，那节目组一开始拟定名单的时候就不会有他肖战的名字！

“没事，这不是很正常嘛！”肖战无所谓地笑了笑，苍白的脸上那笑显出几分苦涩。综艺是不火，但好歹有事做，现在被临时换了人，那他是不是要闲上一段时间？

所以他很快就又加了一句，“金姐，那我的戏杀青后，做什么？”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继而沉声说：“先休息几天，后面看情况……”

焦虑。安静的焦虑。没有什么比这个词更能精准地描述肖战此刻的内心活动了。

他下意识闭了一下眼，不想让章金听出他的心情，沉沉地出了一口气，说：“没事，好，那就等你消息。”

其实他知道，一时半会儿是等不到什么消息的。因为很明显，鲁丹宁是故意的，既然故意取消了他的节目，怎么可能安排别的替代？除非，天上掉馅饼，专挑他的脑袋往下砸。

章金听完沉默了片刻，肖战以为没事了，正打算就此挂掉时，屏幕里突然又问了一句：“本来不想说的，但是我觉得蹊跷，肖战，你见阮总那天晚上，还碰到别人了吗？”

“什么意思？”肖战感觉脑海里咣当一下，立刻浮现出王一博的脸来，但他没有马上回答章金。

“就是，有没有碰到什么富家太太？或者哪家的千金？”

肖战更懵，眼前一阵晃，且不说他有没有碰到什么太太千金，章金这话就很可疑，他跟阮承玉统共说了两句话，也很快从酒店出来，就算碰到别人又怎么样？

虽然不解，但他还是摇晃着脑袋实事求是回答说：“没有，绝对没有！”

“我也觉得奇怪，我都打听清楚了，没有什么女的进去啊，怎么回事？是谁把你的事泄露出去了吗？”

肖战紧紧皱住了眉。他跟阮承玉一个简单的点头寒暄，有什么好值得“泄露”的吗？

“金姐，我不懂你的意思，你就直说吧，到底怎么了？”

章金那边的声音压了压，肖战还听见了脚步声，应该是她挪到了更安静的地方，才跟肖战说：“今天听说一件事，说一大早有个太太找鲁总，电话打到总线去了，气势汹汹的，分线转接完，鲁总就下了命令把你给替换下来，我猜着，这中间可能有关系，你得罪谁了？”

肖战的嘴巴张着，半天反应不过来，他这几个月在剧组除了一个月见王一博一次，给老家父母打打电话，几乎没有跟外界联系过，唯一的一次意外，就是见阮总那个晚上了吧！

难怪连章金都很快将问题症结归到阮承玉身上。

他得罪谁了？

肖战忽然想起第一次见阮承玉的那个夜晚，酒局结束后有人跟踪他，将他堵在楼道里，他被王一博所救，带回了如春酒店。

那天晚上他隐隐约约听见了“杜小姐”这三个字。他不知道杜小姐是谁，他猜一定是阮承玉的爱慕者吧，可能也恰好在酒局，误会他“勾引”阮承玉才会对他下手。

能跟阮承玉牵扯上的，一定是个家庭背景雄厚的名门千金。

但王一博又是怎么发现端倪，跟在跟踪者后面一路尾随？王一博认识那个杜小姐？

肖战苦笑，心里滋生一个很可怕的念头，可怕到他牙齿颤了颤，努力好几下才说：“算了金姐，不用为我费心了。”

一瞬间心伤如死是什么感觉？肖战往上仰了仰脖子，温热的泪还是悄然滑下。

他确实是在餐厅等阮承玉，但也确实只打了个招呼就落荒而逃。饶是谁看到当时情景，都觉得再正常不过。除了王一博。

王一博一眼就看穿了他。

他没有碰到什么太太千金，但是碰到了认识杜小姐的王一博。

王一博下的手吗？为了让他更难堪？

“你知道呀？到底是谁啊？这中间有没有误会？你跟我说说，我看看还能不能再帮你争取一下。”章金打断了他内心的天人交战。

“不用争取了，我身体不舒服，刚好休息一段时间。”

肖战利落地挂了电话，身上冷一阵热一阵，手指却一直紧紧扣着，掌心里的手机冒着灼人的温度，不一会儿黏黏的沁出一层汗。

“王一博……”他叫了一声，眼睛盯着床上的帆布包，在灯光下白的刺眼。他眼前也是空白，大量的空白，脑海里缓缓闪过自己跟王一博说过的那句话。

“我快三十岁了，没有多少机会了。”

……

其实，机会来过很多次，他哪次抓住了呢？

其实，他想要的机会，到底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