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房摆手:“您都躺了一个多月了,是该出来走走,我哥说了,动则不衰,用则不退”
亚露出些浅淡的笑容:“你哥说的很对”
:“那可不,我哥说的话永远都是对的”
亚笑他,那穆房是觉出自己一个大男人说这话实在有些肉麻,便就这么挠挠脑袋跟在亚的身后往回走
亚:“你与你哥的感情真是好”
穆房:“家里人六年前都死绝了,就剩下我们哥俩,所以是比平常兄弟更亲厚些”
亚敛了笑:“你们是渝州人”
:“先生聪慧,我兄弟俩确是渝州兵变时的战场遗孤”
亚想起了,早晨来他屋子里伺候的小丫鬟橘杏,也是说着一口渝州方言
亚:“这儿的下人都是渝州人士吗”
穆房点头:“嗯,边境嘛总是多战乱,所以殿下收留了不少边境一带失去双亲的孤儿,养到差不多的年纪,想走的来去自由,想留的殿下就给找份活计”
穆房顿了顿:“我们殿下最是仁慈,六年间他把如同废城的渝州又变作如今的繁荣模样,事无巨细的盖房屋店铺,照看无二无女的老人小孩,身有残疾的家庭每年还可领到固定的银钱,殿下已把自己能力范围内能做的能想的都做到尽头了”
亚缓慢的走着,那人面冷心热的很,他身在储君之位便觉得该当他去护住这所有人,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既奉刘耀文为战神,他便真的想如神明一般,救这天下的每一个人。
神总在怜悯众生,但他却只是个不自量力的凡人。
:“先生”
穆房站在亚的身后叫他,亚自顾自的出神只管往前走
穆房见他没有反应,便忙又叫了他一声:“亚先生,别再往前走了,那个院子殿下说了谁都不能进去”
亚回过神来抬起头看过去,眼前是一扇朱红色月亮门,把手雕花,两侧门面上还有四瑞兽的纹样,往远处看过去,红门连接着整面的白墙,将这一块地方单独与这个院子分割开来,看样子这地方没有其他的出口,只留了这个门供人进出,白墙红瓦,院子里的树上落满积雪,未来得及落雪的枝桠正不断的伸展出来。
:“这里面是什么?”
穆房做为难状:“这属下就不知了,殿下禁止任何人进入这里,平日有无意靠近这里的被殿下看见,殿下都会不悦,而且……”
穆房话只说一般,然后靠近亚一步小声耳语
:“这地方真的很邪门,我哥跟我说,有一次他晚上出来巡视的时候,听到了这地方传出撞击木头的声音,大晚听到非常瘆人”
亚瞧着穆房的样子,故意逗他:“你们殿下年岁也不小了吧,想来这金屋藏个娇也可以理解”
这话出口,那穆房倒是不高兴了:“这怎么可能,我们殿下向来洁身自好,那么多名门淑女,大家闺秀想做他的皇子妃,他都视而不见,哪里还会金屋藏娇”
亚看着他的样子,说的很是认真,亚微微勾起嘴角,假意咳嗽了两声,然后转头对穆房说道
:“天儿有些凉了,我想去刚才的亭子里坐坐,你去帮我取件厚一些的披风来吧”
穆房:“对呀,我都忘了先生你刚大病初愈,别回头又着了风寒,先生在亭子那边等我,我去去就来”
亚点头微笑,待他走远了,亚便就轻松越过围墙,站在了这院子内,这院子不算大,除却刚才的枯树,就只有一间房子和一张横榻。
旁的倒是没什么,独这树大的出奇,方才在外面看,还以为是很多棵在一起,没想到只有这一棵,这树的树干粗壮足有两人合抱的程度,枝叶若是在夏日必定欣容遮天蔽日
六年前宋亚轩也曾在帝都住过一段日子,但不是在这里,说实话对于帝都的记忆,几乎没有多少美好的部分,所以他也有些忘了他们曾在帝都的许多事
亚围着这棵树走了一圈,在这大树背对屋子的那一侧看到了许多深浅不一的划痕,这些痕迹有的是直接凹陷进去,有的则像是狠狠划过,亚不禁联想到那日在长际山上找到刘耀文时的场景,他手背手骨的位置都是血,指甲里也全是木屑,好在指甲修剪的足够平整,不然那十根手指怕是都不能要了
这些痕迹是刘耀文弄的,难道又是离魂造成的结果
关于这个离魂之症可查阅的记载实在太少,贺统领带回来的东西,同宋亚轩自己所知晓的实在没什么差别,不外乎是重伤所至,可,会是怎样的重伤让他至于这样,储君受了危及性命的重伤,却不为人知到了今天,更何况还有马嘉祺对于这于件事古怪的态度
亚的脑中急速回转着,在看向那些树干上的疤痕便也觉得心口钝痛
看吧,我说过的,你这性子,总得让人欺负
枝桠与屋檐的临廊稍稍连接,遮出了方寸只洒下依稀阳光的地方,那里摆着横榻,似乎许久不曾有人在此打扫,榻上落满了灰尘。
亚走到屋檐廊下,想要推门进去屋子看看,可是试了两次都没有推开,这看似普通的木门入手竟在隐隐发热。
是被布置了结界,大概跟边境学院的防护罩类似,防护的能力很强,只不过是要更高密度高精准度,需要消耗大量灵力,这人的领地意识还是这么强,从前他就爱给自己的卧房施加结界,只不过后来宋亚轩以睡不好为由登堂入室,那屋子就再没什么秘密的了
亚站在院子里长呼了一口气,在他住过的地方逛了这么一大圈,倒也能看出这些年他过的也不算无聊,有树有花有池塘,住在这里应该是很舒服的,除却那离魂,他的日子大概也是平静的,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的
他伸手扫了扫横榻上的灰尘,坐了上去,这地方恰好就在阳光里,被枝桠分散成无数光点的阳落在脸上,温暖舒服,他侧躺在上面合上了眼睛,脑中纷繁的思绪也在逐渐平静。
假寐间,那个故事里的少年和将军,又开始反复出现。
将军总是跟少年说,呆在这里,等我回来,然后摸摸少年的头,消失在少年的视线里。
那时少年年纪还小,也会老老实实的留在长枫居里等将军回来,可到了后来他就表面答应着,背地里偷偷跑到军营里扮做一个普通的士兵,跟着将军。
少年其实一点也不喜欢打仗,大概是儿时留下了阴影,那些兵器烽火鲜血尸体让他几欲作呕难受非常,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愿意留在军营里,留在将军身边
终有一天,将军发现了少年的秘密,把少年从焚城营大帐种揪了出来,那是少年第一次见将军生气的样子,他回来后一言不发只厉声叫少年到院子里跪着。
说来也奇怪,平日里的少年最是会讨巧卖乖,每次稍有惹得将军不高兴了,他总是有许多法子让将军心软。
可是这次他却很老实,将军叫他跪着,他就真的足足跪了两天两夜,期间将军的师兄们轮番来求情将军都没理会,眼看着天色又要黑下去,落月居士不忍做主把少年带了回去
少年跪的腿都已经麻木了,两个膝盖青紫着有些地方还被蹭破了,可是少年好像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反而看上去还很高兴的样子。
落月居士奇怪的问他:“你这孩子怎么好像突然变傻了,都这样了也不知道给真源认个错”
少年手里拿着个橘子正吃的欢,听到老师问他,倒是马上正色着回答:“我又没做错,两军对战刀剑无眼,我心中担心哥哥的安危,不愿每次都留这里苦等,所以才想到这个方法去营里保护他,我做的事是因为我重视哥哥,重视哥哥怎么会有错”
将军的老师看着他坦然回答的样子觉得有趣,于是又接着问:“所以你觉得你哥罚你是错的?”
少年摇头:“哥哥罚我是因为我擅自跑到战场上,连将军今天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不知道,更何况是普通的士兵,他心中重视我,担心我的安危,因此生气罚我跪着,也是理所应当”
:“那这哥哥弟弟都没错,你为什么不跟他说清楚呢”
说到这儿,少年突然很是顽皮的附到老师的耳边:“老师没看出来吗,我在跟他发脾气呢,谁让他不让我跟着他,他不让我跟着,我就一直跪着”
将军的老师无奈,捏了捏少年的脸颊,又看了看刚才还站在门外的身影,自己这个倔徒儿早晚有一日要折在这小人儿的手里。
其实少年在这里撒个谎,他跑到将军身边还有一个目的,就是看将军穿铠甲的样子
将军真是个太俊太俊的人,他的容貌周正硬朗,得天独厚的贵气,尤其是那身玄色的铠甲穿在他身上实在是太过耀眼,好看的不得了
少年真的看不够那样清风朗月的将军,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好看的人,少年有时都会想可不能让将军出去招摇,就应该把他关在屋子里每天摆着供着才最好
:“出了这个门,不可离我三步以外”
将军冷着脸说着,少年也就这么听着,他知道将军还在生气呢,这会儿可不能惹恼了他
将军有意悉心关怀的少年终于离开了笼子,风吹日晒的日子将军当真的不忍他的少年跟着他如此,可到底他年岁大了,不比从前,将军总是要放开他的,少年总有一日是要离开的
离开,他会离开,将军十七岁那年突然意识到少年有一日也许会离开他
人总要顶门立户,娶妻生子的,更何况,少年是那样好的少年,如月色清明,又似星辰闪烁,将军不能一辈子留住他的,这点将军很早就知道,所以他安排他进军营前,将军特意拟了份奏折,这是他第一次同皇帝求一份官职,有了官职他就能自己开府立匾,是正经的朝廷官员
这份奏折没有送出去,少年一向都是随意进出将军的书房,所以他发现那本没见过的红封折子也不奇怪
:“任何人,都不要打扰我,包括刘耀文”
将军没料到少年会看到,更加没料到的是,少年的举动,他白日出门,夜里才回来,回来后更是不知疲倦的整夜燃烛,不知在写些什么,除了偶尔打扫送饭食的小厮偷偷看到他画的东西,出来复述说是些山峰河流,其他的少年一个字都不说
将军从来尊重少年的意思,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人会阻止,更何况他这次明确的说了,任何人不得打扰,将军无法,只得守在门口,就这么陪着他
约莫是从盛夏到隆冬,那屋子的门才被打开,少年满目憔悴,昏厥在将军怀里
屋子里铺了满地的纸,如小厮所说确实不外乎山峰河流,只将军认得,这是长际山边境城镇沿线一带的地形图,是这足足百里山峦的全貌,悬崖,峭壁,村落,山洞,细致入微
:“他总是在前面,我不能不为他多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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