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街和洛阳一中隔着两条街，是学生们钟爱的去处。

　　说是美食街，不如说是摊贩一条街，小吃种类比学校附近要丰富的多。

　　临近放假的晚上人潮拥挤，但周内人流量几乎要少一半。

　　肖战抱着书包站在美食街的入口，漂亮的眼眸里盛满了绝望。

　　如果时光倒流，他一定选择走回家。

　　在公交车上看到李强的时候，他立刻低下头，缩在角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对方挤过来的瞬间，他连自己的身高都有些痛恨。

　　如果不是太高，或许就能躲过一劫。

　　面对苦难的时候总是会去幻想，去压迫理智，比如他心里清楚，李强等人大概是刻意堵他。

　　“同学，一起去美食街玩？”李强流里流气，身后跟着的几个人将肖战包在中间，由不得他不同意。

　　公交车到了美食街，他几乎是被几个人拽下车。

　　没人会当一回事，男生之间打打闹闹实在是太常见。

　　“晚饭还没吃，肖战，你请我们？”李强将人往前一推，抬手指着前方一溜排开的摊贩。

　　跟在李强身后的几个混混，在摊上看到喜欢的就拿，随后往身边一指：“老板，我朋友请客。”

　　肖战身上确实有零花。

　　王应祥给他和王一博一周一百，他平常没什么花销，钱都存下来放在家里，不过身上还是带着一百块以防万一。

　　这年头一百块不经花，买到第三个摊贩肖战就拿不出钱了。

　　李强丢了面子，一个眼神，几个混混就起哄似的将肖战往美食街深处带。

　　这一类开给小摊贩的美食街管理都不好，拐过最末尾的摊贩，就进了条小路。

　　小路旁是一条河流——虽是流动的水，却依旧泛着恶臭味。

　　三三俩俩的过路人，并不会在意几个打闹的少年，更何况再往里走几步，就连过路人都少了。

　　垃圾堆旁，李强一拳头砸在肖战的脸上，不顾对方的踉跄，将衣领扯住：“一百块，你骗谁呢？王一博在学校里和个小开一样花钱，你身上没钱？”

　　“只有这么多。”肖战声音不大，换来的是另一拳重击以及侮辱……

　　往后多年，肖战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十几岁的孩子能想出那样折磨人的点子，能逼的他差点放弃了自己。

　　李强拍拍他的脸：“我这倒是有一个办法。”

　　肖战下意识的后退，却被几个人堵了回来，李强为自己的好点子而笑眯眯：“你长了一张好学生的脸，你去和那些摊贩要，记住了，我们这五个人呢，你要五个摊贩就好了，是不是很简单？”

　　肖战浑身的血液都在逆流。

　　他不敢置信的盯着眼前的男生，只觉着对方犹如恶魔。

　　“不愿意啊？”李强‘很好心’的叹口气：“还有另外一个办法。”

　　肖战唾弃自己，这种时候他竟然偷偷松了口气，幼稚的相信对方会给他提供一个简单点的‘任务’。

　　“跪下来求我们。”李强放开他的衣领：“我们满意了就放你走。”

　　肖战脸色煞白，削瘦的身躯在落日中颤抖，分明这么高的温度，他却如坠冰窖。

　　“跪啊。”

　　李强抬抬下巴，恶劣的如同地狱里的恶鬼。

　　肖战绝望地闭上眼睛，将眼泪逼了回去，他不允许自己在李强等人面前哭出来。

　　只是尚且稚嫩的少年，承受不了这样的恶意，在即将被拖着去摊贩面前的前一秒，膝盖微微弯了下去。

　　底线一再的拉低，为了表面的平静，他将属于肖战的高傲一点点的摒弃，剩下的只是一个躯壳，没有灵魂的躯壳，不会对羞辱产生额外的情绪。

　　“艹！”

　　暴躁的声音传来，肖战膝盖弯到一半被提起来推到一边，他错愕的抬头，就见一道清瘦的身影和李强打成一团。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王一博。

　　眼神里全是凶狠，每一拳下去都叫人心惊。

　　他算不上多厉害，但他放弃所有的防护，抓到什么就用什么，是一股不要命的气质。

　　他不顾其他人落在身上的拳头，只抓着李强一个人往死里揍。

　　血从李强的鼻子里流出，王一博还没停。

　　其他四个人倒是怕了，连李强本人也怂了：“你他妈放开，放开！”

　　王一博提着他衣领，下三白的眼扫过，声音平静，却叫人不寒而栗：“堵了我哥几次？”

　　“呸，关你屁事！”李强依旧在强撑。

　　王一博压根不废话，又是一拳头下去。

　　“三次，三次！”李强喊道。

　　王一博眯眼：“我问什么就答什么，再废话，就不用说答案了。”

　　李强吞了吞口水，下意识的点点头。

　　王一博问了几个问题，知道对方用什么样的理由去逼迫肖战隐瞒，又是怎么欺负了肖战，眼里的戾气越来越重。

　　他提着李强的衣领将对方拉到肖战身边，一脚踢在对方的腿上：“道歉。”

　　“对不起。”李强自认为能屈能伸，垂下地眼眸里全是怨毒。

　　王一博又踢了他一脚：“声音不够大。”

　　“对不起！”李强拔高声音。

　　王一博转头：“你们四个死了？”

　　齐刷刷地道歉声在昏暗的灯光下响起，拼凑起的是肖战尚未完全丧失的自尊。

　　王一博抬脚又踢在李强身上，冷着一张脸：“你们他妈的要打就找我，下次再知道你堵我哥，我就弄死你。”

　　这话换成其他人来说或许只是玩笑，但被王一博那双毫无情绪的目光盯着，李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滚！”王一博低喝。

　　李强刚起身，又被他拖回来：“还钱！”

　　一百块不多，但也不能便宜了李强这个王八蛋。

　　李强连滚带爬的带着人走了，天色也彻底黑了下来。

　　朦胧的灯光打在两位少年的身上，良久，其中一位动了动：“谢谢。”

　　另外一位少年转身就走。

　　肖战跟在王一博身后，道歉的语言组织了千百遍，直到到了单元楼下都没能说出口。

　　“我、我先不上去。”肖战不敢上去。

　　他身上脏兮兮地，要是被王应祥他们看到，他没有办法解释。

　　王一博斜睨他一眼：“我爸妈今天出差了，国庆才能回来，早上的时候他们说了。”

　　肖战最近魂不守舍，饭桌上听到什么也并不入耳。

　　三分钟后，两人在沙发上相对而坐，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气氛太过压抑。

　　王一博冷着一张脸，出气似的摁着手机，很显然并没有看进去。

　　肖战双手紧张的搭在膝盖上，试了几次也不知道该如何出口。

　　最后还是以一句“对不起”开头。

　　可是这句对不起却正中王一博逆鳞，他将手机往沙发上一摔，整个人窜起来，说话不过大脑：“肖战，你他妈是不是有病？你白长这么高的个子？他们欺负你你不知道还手？”

　　肖战垂下眼眸，他不还手的理由经由李强的口已经尽数被王一博知晓，他不能再多为自己辩解。

　　“你搞搞清楚，”王一博依旧在输出：“我爸收养你，是为了你过的好点，不是让你在这里顾影自怜的，他说的那些屁话，你真以为能有什么影响，还面子，老子从小打架打到大，我爸那点面子早就被我丢完了，轮得到你？”

　　肖战头垂的越发的低。

　　他固执的认为自己是个累赘，尽量不给大家添麻烦，只要在忍受范围内，他就可以一直忍。

　　“你他妈哑巴了？”王一博再次拔高声音。

　　肖战咬了咬嘴唇：“我只是不想生事。”

　　“靠！”

　　王一博被气狠了，他自小就不是个受欺负的性格，他不主动惹事，也不怕事。

　　得知李强今天很有可能堵肖战的时候，他在新生群里问了个遍，终于有学生看到了他们的身影。

　　看到肖战要往下跪的时候，王一博无法形容那时的心情，他只知道如果对方真的跪下去了，今天李强他们绝不是道歉就能解决。

　　王一博烦躁地抓着头发在屋子里转着圈，心里堵的慌，又不知出口在哪。

　　他生肖战的气，气对方不知反抗，也生自己的气，气自己说要保护对方，却早早的没了耐心，更气的是李强，越想就越觉着刚刚便宜了那个人渣。

　　肖战跟着起身，在冰箱里摸了瓶橘子汽水，讨好的塞到王一博手里。

　　凉意自手心传开，王一博停住乱转的脚步，微微抬眸看向比他高了一些的肖战。

　　对方不可为不狼狈，青紫的脸颊，泛红的眼眶，还有乱糟糟的衣服……

　　最刺痛他的是肖战的那双眼睛。

　　不该是这样的。

　　王一博见过肖战自信的模样，那首《绿光》，诠释着眼前人的优秀，那双漂亮的眼睛分明是有亮光的，微微抬眸间就叫人知道，这个名为肖战的少年有着怎样的风光。

　　可眼前人却只红着眼眶，微微咬着嘴唇，眼泪要落不落，小心翼翼地试探：“对不起，我是不是给你带来了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