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林望舒洗完澡出来，林瑾瑜已经走了。

他虽然自己把粥喝了，还把垃圾带出去扔了，但好像并没有消气，这些天一直没怎么搭理林望舒。拍戏的时候也只是公事公办，好像他们只是导演和演员的关系。

林望舒想了想，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到了中秋节的前一天。林瑾瑜很人性化，商量好了在今天收工后请全员吃饭，中秋节剧组全员放假三天。

这最后一场戏，是阮玉和女主角姜幸初遇的戏。

说是女主角，其实是个6岁的小女孩儿。

在那个暴雨夜，她刚好为了躲避酒醉父亲的家暴跑了出去，恰好看见了阮玉被施暴的过程。

但她年纪太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以为阮玉和她一样，常常被家暴。

阮玉的卧室在二楼，两人给阮玉脖子上锁了项圈，链子钉在墙角，距离恰好让阮玉无法出门。阮玉的房间隔着两扇落地窗，连着一处小阳台，于是姜幸趁着两个成年男人离开后，捡了小石子，砸上落地窗。

阮玉的身上没有一处不疼的。那个看起来斯文的男人是个禽兽，喜欢打他，他哭喊得越大声，求饶的越可怜，那个男人下手就越重。他身上全是青青紫紫的伤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更加狰狞。

阮玉瘫在床上，几乎要晕过去，刚开始听见窗户上的巨响，还以为雨打在窗户上发出声响。

声响断断续续地，过了一阵儿，往窗边一看，才发觉不对劲。

他拖着被折腾的几乎要散架的身体，艰难地往窗边走去。脖子上的锁链堪堪够他走到窗边，他打开窗户，雨飘进来，打在他的脸上、身上，他往下看——

是个还穿着校服的小姑娘，看个子也就5、6岁大。晚上光线太暗，看不清脸，只能勉强看得出她扎着两个歪歪斜斜的小辫子。现在雨已经小了很多，但是小姑娘身上还是被淋湿了。

小姑娘没说话，见他终于把窗户打开，从兜里拿出什么，使劲儿往他所在的地方扔。

她用不好劲儿，第一次没扔上来。也不气馁，再接再厉，第二次终于扔在了阳台的地板上。

阮玉忍受着下体的疼痛，缓慢蹲下身子，捡起那个东西——

是一颗水果糖，草莓味的。

阮玉迷茫地捡起了水果糖，站起身，往下望去，小姑娘冲他招了招手。

阮玉刚想叫住她，但想起了那人向他施暴时说的话——

“想跑？想得倒美。”

“你以为你能跑得掉？这个地方可没你想的那么好，满大街都是酗酒的嫖娼的，自己都活不下去了，谁会管你？”

“想报警？说我们强暴你？你以为他们会帮你？”

“我告诉你，你的养父母有领养书，你又是个男孩儿，谁会相信？”

“就算真的信了，你以为他们会同情你？他们只会觉得你又脏又恶心。”

“乖乖呆在这儿，认命吧，别挣扎了，这样大家还能对你好一点。”

阮玉握紧了拳头。

放屁。他心想，他才不认命。

阮玉的嗓子喊哑了，忍着喉咙的疼痛，尽力大声喊道：“等一下！你先别走！你能帮我报警吗？”

小姑娘听了，大幅度摇了摇头，还是没说话，转身走了。

阮玉心中刚刚凝起的希望与反抗尽数消散，心好像空了一般，他看着手心里的那颗草莓味的糖，本来想发泄般将它丢出去，想了想，最终还是缓慢地将包装打开，塞进了嘴里。

甜的。

阮玉留下一滴泪，然后在眼泪滴在地面上之前迅速用手擦掉，深吸一口气，关上窗户，步履蹒跚地回到了床上。

他才没认输。

最后一场戏拍完，剧组充满了欢声笑语——出去聚完餐，就可以放假了。

演姜幸的小女孩儿今天才进组，跑过来问林望舒要合照的时候还红着脸。

“哥哥，你长得真好看啊。”小女孩儿有些害羞，却依然敢于大胆表达自己的爱意。

林望舒哭笑不得，摸了摸小女孩儿的头，道：“我这个年纪，能当你叔叔了。”

小女孩儿头摇的像拨浪鼓，笃定道：“你明明是漂亮哥哥！”

“就算是哥哥，也是帅气哥哥。”林望舒纠正道。

他明明长得挺酷哥的吧。

小女孩儿摇了摇头，坚定道：“不是！是漂亮哥哥！”

漂亮也是夸奖。

“好，那就叫我漂亮哥哥，”林望舒笑了笑，眼里全是温柔，“漂亮哥哥要去换衣服了，先走啦。”

小女孩点了点头，郑重地“嗯”了一声，眼睛亮亮的。

林瑾瑜双手抱胸，靠在墙上，静静地看完了全程。

林望舒的面容清冷而俊美，浅淡的轮廓透出一股无法言喻的冷漠，仿佛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存在。高挺的鼻梁和修长的眉梢勾勒出完美的侧颜，皮肤相当白皙，眼睛深邃而幽暗，冷酷的眼神透露出一种深不可测的气质。身材略显清瘦，看起来有一种莫名的孤独感。

而他刚刚笑起来的时候，那双明亮的眼睛中的冷意尽数消散，流露出的笑意像是点点繁星，闪烁着灿烂的光芒，又极尽温柔。

林望舒从来没对他这么笑过。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林望舒以为他是来搭讪的，相当不耐烦。后来认出他，也是推拒和防备居多。再后来，两人的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了些，吵了一架后，建立起的根基轰然倒塌。

刚开始他只是想找林望舒演个戏——他不喜欢办公室恋情。电影在他心中的地位最深，他不希望私人关系影响这部电影，和主演有什么感情纠葛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所以，他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人长得真好看，举手投足都吸引他，但不必有什么后文。

然后江赫奕说林望舒是他的人，李屿舟的话又让他以为他们两个是包养关系。因此一切都乱了套，有了这么多年的竞争关系的加持，林瑾瑜不可抑制地想——他要把林望舒抢过来。反正他和江赫奕只是包养关系罢了，江赫奕能给他的，他林瑾瑜也能给他，甚至更多。林望舒只想要利益的话，没道理不选他。

结果一回家，发现林望舒居然就是他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便宜哥哥。他知道林望舒不可能是他亲哥，但有兄弟血缘可以用来掩饰他们在剧组朝夕相处时的亲密无间，怎么看都是一件能够让他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好事。但林望舒似乎坚定地认为他们只是兄弟关系，一直抵触和他有什么亲密举动，提到江赫奕还生气。

行不通。本来觉得用利益来勾搭林望舒会很容易，没想到会这么难。

再后来，感情好不容易升了点温，他又和林望舒吵了一架。

老实说，他觉得林望舒很神秘，与此同时也很不可理喻。

每次他对林望舒好感上升，想要对他好一点的时候，林望舒都会做出一些让他厌恶的事情。

让他又爱又恨。

一边想亲他，一边恨不得掐死他。

现在林望舒说他和江赫奕其实只是朋友，并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

啊，不是包养关系，也不是在谈恋爱啊。

那他出于竞争心而产生的一系列心思，都是不应该的。

似乎一切都应该回到正轨，回到最开始时的想法——不和他电影的演员产生感情纠葛。

林望舒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怎么和江赫奕成为朋友的？和林正远到底有什么交易？微博热搜火的明明是他，为什么要上赶着和宋炫语炒作？

林望舒只要把阮玉这个角色尽职尽责地演好就好了，他没必要成为林瑾瑜喜欢的那种演员。

被注视的感觉太过强烈，林望舒往旁边看去，刚好对上了林瑾瑜晦暗不明的眼神。

林望舒发现是他，笑容僵在了脸上，心脏猛地一抽，立马把头转了回来，佯装无事般起身朝门口走去。没由来的心慌，导致他前几步走的同手同脚。

好在没什么人注意到。

除了林瑾瑜。

林望舒的背后传来林瑾瑜的一声轻笑，钻进林望舒的耳朵里，弄红了他的耳尖。

林望舒走的更快了，很快就消失在了林瑾瑜的目光所及之处。

“导演哥哥，”毕竟是导演，小女孩儿似乎有些怕他，但犹豫了会儿，还是走到了林瑾瑜身边，说话怯生生的，“我听他们说，那个漂亮哥哥是你的哥哥？”

林瑾瑜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蹲下身子，笑着反问：“怎么了？”

林瑾瑜的桃花眼弯了弯，那双明亮的眼睛中流露出的笑意如同缕缕清风，用轻柔和温暖抚平一切负面情绪。阳光恰好透过窗子照射在他身上，好看的像一幅画。

小女孩儿鼓起勇气，道：“那你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吗？”

林瑾瑜的笑容顿了顿，问：“为什么问这个？”

小女孩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道：“我小姨还没有男朋友。我好喜欢他，想让他当我小姨夫。”

偷偷瞄了林瑾瑜一眼，又小声道：“那个……要是你没有女朋友的话，你当我小姨夫也可以。”

林瑾瑜摸了摸小女孩儿的头，露出一个狡黠的表情，笑道：“都不可以哦。”

小女孩儿不解：“为什么？你们都有女朋友吗？”

林瑾瑜嘴角还带着笑，但是目光变得深沉起来，一字一句道：“因为他是我的。”

哪怕林望舒总是惹他生气，也得是他的。

不听话没关系，慢慢调教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