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着谷奇逸名字的烫金名片，印着谷奇逸名字的房产证，还有常子民的一堆证件，以一种看起来挺乱但是程诗云眼睛盯着屏幕随手一抓就能抓到的奇妙次序排列着。

程诗云神色严肃，金边眼镜后的眼神极为专注，而屏幕上不断地跳出“Blank”的返回结果。

“奇怪了，又是无结果，谷奇逸的信息也太少了。”

而且她当时拿名片的时候只是扫了一眼，没有留意具体信息，毕竟她不觉得自己会去找一个心理健康组织。当时唐兴旺说是赎影会联系方式，现在仔细看才发现名片上谷奇逸的抬头写的是浮游疗愈空间负责人，疗愈空间的地址就在伊宁村附近。

该死，她当时怎么没注意到这个地址。

网上搜到的谷奇逸相关信息也比较少。他也是国外某知名大学毕业的，回来在几家五百强公司工作到了比较高层的位置，后来就没有记录了。最后一段工作经历是一个和政府体系打交道比较频繁的岗位，和政府高层走的也很近。后面主要就是他为自己的疗愈空间做宣传的资料。

她又黑进政府系统查了查，谷奇逸名下房产众多，在伊宁村甚至有一块工业用地，其他民用住宅更是多达几十套，分散在全国各地，在伊宁村居多，甚至在溪华市也有。而常子民的这套宅基地确实也和这些证件对得上，只是，显示的照片不是什么毫无记忆点的盯梢，而是一张很有特点的面相凶恶的老年男性的照片。

就像他有程诗云家的钥匙却不是房主一样，他也不是那套贫困户房子的主人。他只是一个游荡在各种身份中被剥夺了自己名字的幽灵。

不过，她也不是房主啊，比他强一点的地方是一个有名字的幽灵罢了。

她愣神想着，冷不防嘴里被塞了一块糖醋排骨。浓烈的醋香融合着甜美的糖香，丝丝缕缕的甜意在口腔中蔓延，随着嚼动，酥脆的排骨外皮传来清脆的声音，咬下去外脆内嫩的口感瞬间爆发，排骨鲜嫩多汁，肉质饱满，汁液在口中流淌，带着一抹微咸的滋味。糖醋汁包裹着排骨，形成了一层香甜的外衣，使得口感更加层次分明。

她无意识地在屏幕上敲了一个“succulent”，回过神来又快速删掉，抬眼看向旁边的人。朱善缘腮帮子鼓鼓，看到她看过来，有些含糊不清地说：“好次吧？桑尔的手艺，jio了！”还比了一个大拇指。

旁边桑尔笑开了花：“哎呀大小姐实在太客气了。”

被这么一闹，程诗云也饿了，挪到饭菜旁边去吃饭。朱善缘一边舔着手指上糖醋排骨的卤汁，一边问她：“怎么样，有什么头绪没？”

“信息不多，连暗网我都查了，也只不过早几年有人提到谷奇逸曾经和他们接触想要做一些心理学实验，因为没有报酬又有不可控风险，很多人都拒绝了。还有就是他名下有大量房产，但没有任何贷款。”

“有钱人啊，现款买房？”

“看背景来说确实应该不穷，国外名牌大学，也在世界五百强工作过，四十多岁的人来说，算是那个年代的标准精英人生轨迹了。”

“但是也不应该有钱到能买这么多房。”

“是的。说不过去。而且大部分产业都在伊宁村，包括名片上那个疗愈空间。”

“哪个正经人跑到这里来疗愈啊？”

“大小姐可别这么说，这几年溪华市这种大都会来周边散心的可不少，一开始只在溪华市郊区，后来这里也通了高铁，人就越来越多了。”

桑尔给朱善缘盛了一碗汤，适时补充道。

“行吧——”朱善缘拉长了声调，闷头喝了一口汤。

“常子民也不是我们见到的那个人，我们见到的应该就是盯梢，而且很有可能是赎影会的。换言之，就是谷奇逸的人。”

程诗云夹了一筷青翠的炒野菜，优雅地吃着。

暮春时节，新鲜野菜吃一茬少一茬了。也不知道桑尔是哪里搞来的，脆嫩得很。

“这也是谷奇逸，那也是谷奇逸，我们要不给他打个电话吧，别猜了，直接问。”

朱善缘放下碗，滑到名片面前举起名片看了看。烫金字体反射着阳光，没来由地让程诗云有点不安。

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通了。

程诗云咽了咽口水，问道：“请问是谷奇逸先生吗？”

对方是一个温和的男声，语速不紧不慢：“是的，请问您这边是？”

“您好，我是程诗云，唐兴旺先生给了我您的名片。”

“程诗云，是程涵润的女儿吗？”

“是，是的。”有些意外对方会直接提到她的父亲，程诗云顿了一下。

“方便的话，来名片上的地址找我吧，我今天下午三点以后正好有空。”

“好的，那我到时候准时上门拜访您。”

挂了电话，程诗云才发现她手心已经汗湿了。

朱善缘过来揽住她的肩，安慰道：“我和桑尔都会保护你的，我爹也会派人来的，别怕。”

程诗云点点头，看着身边的朱善缘，有点想靠一靠她的肩膀。

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不知道肩膀靠上去是不是也是软乎乎的。

浮游空间离程家老宅不远。

但是程诗云看着院子里唯一的皮卡发愣。这辆皮卡是乡下常见的用来拉货的卡车，体积比较小巧，后面的车厢是无顶棚的敞开式车厢。朱善缘还在往皮卡敞开式的货箱里搬小板凳，甚至还细心地在货箱地面铺了一层软垫。

皮卡的驾驶室只能坐两个人，所以是桑尔开车，朱善缘陪程诗云坐在精心布置过的车厢里。车厢角落还有一些农具和化肥袋。程诗云缩手缩脚坐在小板凳上，跟着小皮卡摇摇晃晃，眼前的一切都充满了荒谬感。

如果有人一周前和她说她会坐在小皮卡的车厢里去见一个坐拥几十套房产的男人，她大概会直接把椰子水泼在对方脸上。

而现在，她真的坐在充满了泥土和化肥气味的车厢里，在乡下狂野的风中被朱善缘揽住肩膀以减少晃动的幅度——等等，她什么时候伸的手？

朱善缘眼神很无辜。

“啊？要不是我护着你，刚刚那一下你都撞到车厢围栏上了。”

程诗云默默转头，决定不理她。

好在皮卡很快停在了一幢看起来古色古香的庭院面前。

朱善缘扶着程诗云跳下皮卡，神色认真地叮嘱桑尔：“你在门口守着，如果一小时以后我们还不出来，你就打电话给我爹。”

桑尔点点头。

程诗云站在庭院门口，打量着庭院门楣上的“浮游”二字。

朱善缘过来挽着她。

“走吧。是神是鬼我们去瞧瞧，如果真的有危险，神挡杀神，鬼挡诛鬼。”

她看着程诗云，认真保证：

“我会陪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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