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渫房里原本熏了香,沁人心脾。
现下那香薰的气味被浓浓的血气取代。
床上雪白的褥子染成血色,地面也有飞溅出的血,场面无比骇人。
江子铭不由耸了耸鼻子,只觉得呛鼻子,疾步走近床边,打量着床榻上虚弱的人儿,眸光微微闪烁,语气柔和不少,“她的伤怎么样?”
陆青珣没看他,照实说:“伤得重,熬不熬的过今晚,就看她的造化了。”
噩耗被他轻描淡写说出来,江子铭只觉得天都塌了,愣怔在原地,嘴唇张了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他无法接受自己养大的孩子突然因为意外而离世。
脑中的嗡鸣声几乎代替了所有感官,他恨极了自己方才居然还嫌弃师妹的血。
这么多血,该多痛。
“既有任务在身,就去办吧,我会照顾好她。”陆青珣始终没给江子铭半个眼神,专心致志给柳渫处理伤口。
“嗯。”江子铭也不知自己为何会下意识答应,他确有任务缠身,可心疼师妹也是真。
听到回答,陆青珣笑了笑,很轻很浅。
江子铭没来由觉得这笑有讥讽意味。
“能不留疤痕,就不留,师妹爱美,留了疤要恼火的……”他启唇,憋了许久,也只憋出这一句话。
喉结干涩滚了下,看清师妹煞白的脸色,江子铭瞬间苍老不少,飞扬的鬓发似生出几根银丝来,眸中翻涌不停的泪光最终没有化成滴滴晶莹的泪珠。
可是他不会老,从小接受“男儿有泪不轻弹”概念的他,每每悲伤难过之时都必须要克制住不在外人面前落下一滴眼泪。
陆青珣这时瞥了他一眼,瞧见他沉痛的表情,心下也是震惊。
在封萧口中不通人性的二师兄竟然会为了危在旦夕的师妹泛起泪花。
江子铭敏锐地察觉到这个转瞬即逝的打量,攥紧了拳头冲出房间。
房门被强大的灵力压迫着关闭。
陆青珣还没反应过来,门外的喊声猝不及防闯入耳中,坚毅又诚恳。
“我敬您,尊称您一声师兄,请务必救回我师妹!届时,让我江子铭为您当牛做马也无怨无悔!”
不久,脚步声渐渐远去。
在清心阁的那棵老树下,江子铭扶着粗粝的棕褐色树干,嚎啕大哭,哭这种别扭的神态在他这张看似坚强脸上有着巨大的反差。
可他是有血有肉的人,他的心不是寒冰也不是石头。
积压在心底的愧疚、自责、纠结,在这一刻得到释放。
抹掉眼泪,就可以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可能么?”他问自己。
师妹失踪的事情他不是不知道,那时恰好在山下办事,碍于公务和面子,他视若无睹。
他不知道事情的经过,在陆青珣给他传信说柳渫遇害的时候,他的心里防线就已经崩塌了。
他只知道如果他早点找到师妹,带她回来,这一切的不幸都不该落到她身上。
漫天繁星璀璨,对着清心峰上唯一亮着的屋子,他决定:若是师妹熬不过今晚,我这个千古罪人绝不独活。
第二天傍晚,柳渫就已经醒了。
睡眼惺忪打了个哈欠,胸口就有伤口撕裂的疼痛。
她按着胸口的位置,天马行空地想自己身上会不会有个大窟窿,喝水吃饭都会露出来。
想着想着就笑了,趴在床沿小憩的陆青珣被笑声吵得惊坐起来,几乎一秒进入状态,“可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柳渫这才发现缩成一团的陆青珣,脸颊还有衣服褶皱硌出来的印记。
没想到那么大块头的他也能缩成小小一团。
陆青珣正色提醒:“回答我的问题。”
她傻呵呵在那儿笑,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这里……”她指了指伤口的位置,认真道:“非常疼。”
因着重伤,她声音带着沙哑,见陆青珣生气不理她,泪眼涟涟去抓他袖子。
他毫不留情地甩开了。
柳渫撇撇嘴,红红的眼眶在白皙脸颊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委屈,她白了陆青珣一眼,矫情地抽抽嗒嗒说:“陆师兄真绝情……”
“你……”陆青珣视线移到她的脸上,心中本准备一吐而快的愤懑此刻也只剩下一声轻轻的叹息。
柳渫掩面偷笑,她算是明白了,这个男人还是受不了娇娇弱弱的小姑娘。
陆青珣缄默一阵,定了定神,紧盯着她的眼睛,目光如炬,略显苍白的薄唇一张一合:“为什么要独自离开?”
她的表情明显僵了一下,抿着唇一句话也不说。
陆青珣的目光格外柔和,惹得柳渫心里过意不去。
“那我告诉你,你不要告诉别人啊!”她说。
“自然不会。”
窗外的风呼啸而过,柳渫捂不热,手是冰凉的,窗子没关紧,风吹进来,她不由缩了缩脖子,“先等一下,我……有点冷。”
虽说冷和说话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但是陆青珣仍然依着她把手放到他的手背,轻轻握住,刹那间,冰与火交融。
心脏一下又一下跳动的声音刺激着脑部神经。
柳渫抬抬眸子,又很快低下头,不敢对上他那双如妖孽般的眼睛,因为良心带来的心虚让她有些不好受。
“其实,我是为了求阮樱帮帮我。”
“帮你?”陆青珣另一只手覆住她放在他手背上的青葱玉手,垂眸皱了皱眉,“有什么是你师兄帮不了你的?偏偏要豁出性命去找她?”
此话一出,柳渫无语凝噎,拿了一套旧说法糊弄他,“因为这是女儿家的私房话,我有心上人了,心上人,中毒了!对,中毒了!”
“那为什么不找我?”陆青珣不解,视线旋即又落到交叠的手上,白皙的脸颊飘起红云,“若……真是女儿家私房事,你大可以找玉茹,何故下山找一个陌生人。”
他是信了的。
柳渫猜测。
“往后,做事之前要多加考量,莫要轻易冲动。”语落,陆青珣直直牵住她的手,仔细一看美艳凤眸中尽是真诚。
“嗯,多谢陆师兄。”这句话倒是真心。
他摸了把柳渫的脉,除去虚弱并无异样,“吩咐过你三师兄了,他今晚回来,应当会给你带些补品,你尚未辟谷,身子又虚,不必纠结吃东西是否影响修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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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