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人都在吱哇乱叫，连瘫在沙发上的齐远周都复健成功坐了起来，指着自己胳膊喊：“太牛了吧！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他背过身去擦眼泪，王一博很快出现在身侧，语气像在开玩笑：“真哭了？这么入戏。”

苏家诚在一边感叹：“你演技这么好我以前怎么没发现？”

王一博笑着怼回去：“喂你这句不像在夸我。”又凑过来看他：“没事吧肖老师？”

“没事。”肖战暗中调整状态，抬起头笑道：“这不会是你的真实经历吧？”

“肯定是！”苏家诚笃定断言，“你有段时间就特别心事重重，很像失恋的状态！啊这是可以说的吗？”男人看向摄像头，双臂交叉成X，“拜托这段剪掉。”

“你们俩，”王一博指着他们哭笑不得，“不要造谣我啊。”

“我以前真的有一件红黑格子衬衫，而且我也确实经常出现在机场，会戴渔夫帽和口罩，所以……”肖战停下来，摇了摇头，觉得是自己疯了，“刚刚有一瞬间我真的……王老师太会演了，respect。”

“还好啦，”王一博调皮地笑笑，“拒绝捧杀。”

小小的插曲很快过去了，王一博组重新开始了训练，他们也回到自己的排练室，尝试再唱那首歌。

效果立竿见影，肖战从努力唱出感情直接进化到努力控制感情，因为一唱到副歌“能不能继续对我哭对我笑对我好”，他就会想到刚才王一博的表情，心脏就会像有肌肉记忆那样紧缩，带出让声音哽咽的连锁反应。

他不得不向大家道歉，请求再给一点调整的时间，然后去到房间角落，蹲下来舒缓情绪。

苏家诚和雷思宇都跑过来蹲在他身边，安慰他，陪着他，雷思宇建议说：“我觉得前两段副歌可以压一压，最后那段不要控制，就让情绪全部出来，唱劈也没关系，哽咽也没关系，情绪饱满的话反倒很加分。”

“我觉得可以。”苏家诚说，“那你的电吉他也在最后那段再出来吧。”

雷思宇说好。

苏家诚双手托腮，看向镜子，好笑起来：“我们为什么要这样蹲在角落里？好像三只角落生物。”

“是那个日本的动漫吗？”肖战问。

“对啊，你看过吗？很可爱。”苏家诚说，“不如我们就叫‘角落生物’组，我是怕冷的白熊，思宇是喜欢听音乐一直在寻找自我的企鹅，你就是那只很会为别人着想又很害羞的猫，会躲在角落里用爪子挠墙。初舞台结束以后如果有机会扩充队伍，就把一博他们吸收进来，我觉得王一博特别像那只蜥蜴，其实是幸存的恐龙，为了不被抓走做研究，伪装成了蜥蜴。”

肖战也笑起来：“为什么？他哪里像？”

“他也是个很会伪装的人。这句不是贬义啊。”苏家诚解释说，“他会把自己脆弱的一面藏起来，伪装成很坚强的样子。你知道我们练舞的身上都有旧伤，复发的时候就很辛苦，但你问他的话他永远都是‘没事啊’、‘能坚持’、‘不怎么疼’，可如果你再仔细观察他……早就疼得冷汗都冒出来了。”苏家诚转过脸对他笑，“你也是这样的人，对吧？”

他没有回答，沉默就是回答。

“所以对于像你们这样的人而言，”苏家诚说，“一博刚才飙戏的时候讲的那句不完全对。”

“刚才……哪句？”

“他说，对的人只会让你笑，而不会让你伤心难堪。不完全对。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对的人会让你觉得安全，愿意把脆弱暴露出来，而不用担心二次伤害。笑的时候当然很多，但想哭想发疯了也不需要忍着。”苏家诚转过头朝向另一侧，问雷思宇：“你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吗？”

雷思宇托着脑袋回答：“I know you are talking about love. （我知道你们在谈论爱。）”

“About true love.（真爱。）”苏家诚向美国朋友竖起大拇指，“Smart boy. （聪明人儿。）You know, true love does not just make you happy and smile, that is a little bit superficial. （真爱并不只是带给你幸福和欢笑，这样说略显肤浅。）True love makes you stay real.（真爱让你得以维持本真。） ”

雷思宇表情深刻地点点头，“I agree with you, Love philosopher.（我同意你，爱情哲学家。）”

两个假装正经的人很快笑作一团，肖战却没有动，安静地回味着苏家诚说的这一番话。爱情是什么，会为他带来什么，又会让他失去什么，从前他并未仔细想过，只觉得感情的事顺其自然就好，无需思虑太多，该来的时候自然会来。可现在他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担忧，如果爱来了，而自己却迟钝地没有发现，那该怎么办？如果他都没意识到快乐是快乐，心动是心动，牵挂是牵挂，那该怎么办？

“哎呦，娘嘞，”苏家诚刚站起来就扶住墙，一脸痛苦，“脚麻了脚麻了……”

肖战赶紧伸手去扶，看偶像一张帅脸拧巴得惨兮兮又觉得好笑，就问：“要我背你吗？”

“你背我我也麻啊！”苏家诚搭着他的手嘶嘶哈哈，“没事就这样，等会就好，嘤。”

肖战：“……”刚刚那是什么声音？猛男嘤嘤？

三个人正在角落罚站，排练室门被推开了，露出王一博的脸，青年看了他们两秒，才说：“饭来了，在楼下。”

讲完就走掉了，像是专门来传膳的。等到苏家诚脚不麻了他们才下楼，王一博那组坐着的桌子已经被占满，他们只能同其他组拼桌了。

同桌的几个嘉宾肖战还不太熟悉，就听着跟谁都自来熟的苏家诚和大家聊天，时不时笑一下表示礼貌。

他听得心不在焉，吃得也不算投入，一会担心后天的表演，一会又想起下午王一博那双微笑着泛红的眼睛，当事人在前面那桌倒是吃得喷香，化身仓鼠，大嚼特嚼，话顾不上说，头也顾不上抬，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太容易入戏，又太难出戏了。

直到他吃完饭准备把饭盒收回纸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纸袋里居然还有东西，是一小盒水煮牛肉，和一个海绵宝宝的挂件。

麦当劳儿童套餐的赠品，他前阵子拿到的是A款，这个是B款。

“诶？”雷思宇眼尖第一个看到，“怎么你的套餐里还送玩具？”

“Because I’m lucky?（可能因为我很幸运？）”肖战微笑着回答。

无油少盐的水煮牛肉被他干掉了。海绵宝宝被他挂在小挎包上。王一博被他偷偷又看了几眼，还在低头做小仓鼠。

他给仓鼠发微信：【谢谢王老师分的牛肉！】

仓鼠终于暂时离开了食物，选择拿起手机，嘴巴里还在嚼啊嚼，脸上没什么表情。

王一博：【不是我。】

他看着仓鼠面前的那盒一模一样的牛肉，心里想我信你个鬼。

肖战：【哦，那可能是送错了，当我没说。】

王一博：【苏苏送的吧。】

肖战：【应该是。】

王一博：【还送别的了吗？】

肖战：【没有了，只有牛肉。】

王一博：【你再翻翻袋子。】

肖战：【真的没了！】

仓鼠抬起头，停止了咀嚼，向他发射出费解的视线。肖战把那个空纸袋举起来展示内里，证明自己没有说谎。

王一博：【你是不是翻错袋子了？】

肖战：【会吗？那我看看其他的。】

肖战：【里面还有什么啊？】

王一博：【海绵宝宝挂件，麦当劳的。】

肖战把手机往桌上一搁，双手抱臂靠回椅子里，盯住前排那只仓鼠，挑眉，酷笑，耸肩。

——露馅了吧。看你小样。再给我装。

王一博当然已经反应过来，扶额，托脸，东张西望，低头继续当仓鼠。

——物理闪避。无事发生。饭真好吃。

晚饭后他们又练了一会，去其他组围观并social了一会，八点半下班回宿舍，离开前去隔壁房间打了个招呼。另一位组员已经躺平了，王一博还带着齐远周在抠动作，帽子摘掉了，短T换成了无袖衫，后背依然是汗湿一片。

“我们先走咯。”苏家诚说，“需要跌打按摩药油的待会去我们房间拿。”

王一博对着镜子招招手，“拜拜！”

“你悠着点，别第一天就把人练废了。”苏家诚正常的时候很像老大哥，“早点回。”

王一博比了个OK的手势。肖战侧过身，展示挎包上的海绵宝宝，说：“你看！”

镜子里的王一博笑了，没有特别处理过的头发蓬松而柔软，垂向额头两侧，像一只乖乖小狗。

小狗叉着腰回过头，嘴角上扬的弧度愈发明显。

“拜拜，海绵宝宝。”

可能海绵宝宝就是这样治愈，轻而易举传递出快乐，让他一颗心变得温暖而轻盈，仿佛身处童话世界。

“拜拜。”

肖战转身离开，暗中摸了摸自己耳垂，希望它降温可以再快一点。

他不清楚王一博组是几点回来的，晚上的宿舍始终很热闹——事实证明只要氛围对了，男人比女人话还多——隔壁宿舍大门开开关关，始终没听见青年熟悉的声线。

肖战最后一个洗澡，洗完出来大家已经关灯了，他悄悄爬上床，去看手机。

有几条新消息，但都是李铭晖发来的，内容是最近两天的内娱动态总结，找瓜吃瓜分享瓜，这家伙一贯如此。

肖战没有回复，只把起床的闹钟提早了半小时，心里想着要不问一下小狗回来了没有，转念又觉得自己啰嗦。又不是真的小狗，总不至于被抱走吧？

于是把手机放回矮柜上，随身携带的挎包也被放在那里，胖乎乎的海绵宝宝坠下来，在黑暗中对着他笑，这让他很难抗拒伸出手，去蹂躏一番。

海绵宝宝被他揉来捏去，也没有任何变化，最后肖战又拿起手机，蹑手蹑脚下了床。

隔壁房间没有亮灯，而且十分安静，看来大家都休息了。肖战戴上耳机，一个人去往别墅另一面的回廊

那里正对着不远处的大海，只是不够高，无法看到海的全貌，但可以吹到咸咸的海风，可以看到海面上船只的灯光。

现在王一博正坐在廊下，背靠着一根木梁。肖战觉得自己走路很轻，几乎没有声音，但青年还是转过头来，看见了他。

“怎么不睡觉？”王一博问。

“你不也没睡？”

他坐在另一根木梁下，学青年那样把腿搭上来，于是两个人面对着面，脚对着脚。

“小齐哥累惨了，打呼超大声，我睡不着就出来坐会。”王一博笑着说，“你们宿舍也有人打呼吗？”

“还好，我带了耳塞，一会给你拿一副。”

“谢了，今晚的确很需要耳塞。”

“客气，还要谢谢你的海绵宝宝呢。”

王一博笑了笑，没吭声。

“这回怎么不否认了？'不是我。'”肖战模仿出酷哥的超低音，“王老师你真的很喜欢扮酷诶。”

就寝时间一到，嘉宾们就不用随身带麦了，他们在这里坐着会被拍到，但不会被收音，肖战讲话就比较随意。不过王一博没接他的话，转而问：“你后来排练那首歌怎么样？有没有找到一点感觉。”

“有啊，还很强烈。”他说，“唱到副歌就觉得不行了，情绪要崩掉了，后面又再调整，才稍微平衡一些。”

“不比拍戏容易，对吧？”

“那可太不容易了。所以我才真心觉得你厉害，信手拈来一秒入戏，太让我震惊了。”他瞄了一眼对面的人，试探着问：“讲实话，应该有你真实经历的成分吧？”

王一博捏着鼻梁，像是笑了，肖战心里一沉，面上却装得俏皮：“哈，我就知道。”

“你知道啥呀你知道？”王一博突然用带着点乡音的口气笑着呛声，“除了苏苏你还知道啥？”

肖战伸直腿，踢了一脚王一博的鞋。

“你告诉我我不就知道了吗！”他说，“你不告诉我我也能猜到。”

“那你猜啊。”

“圈内人，关键词红黑格子衬衫，这么细节的东西我就不信是你现编的。”肖战自信满满又气鼓鼓，“你等着，初舞台结束三天我就给你扒出来。”有编外狗仔李铭晖在，一个顶八个。

青年笑着摇头，仿佛无奈，起身说：“拿耳塞给我，睡觉去了。”

“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行不行？”他跟在王一博身边，伸出一根手指，“你跟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青年语气淡然随性，“现在挺好的。”

“挺好的？”

“是朋友。”

“只是朋友？难道你不想……？”

“不是不想，是不奢求。”王一博单手叉腰转过脸，“现在能给我拿耳塞了吗，海绵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