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耀文是家里的独生子,他那辈的除了他以外,只有两个双胞胎表姐,一个比一个娇蛮会折腾。
他小时候长得水灵,被表姐们强逼着穿裙子扎小辫,很长段时间里,他每天祈祷能有个可爱弟弟代他受罪,顺便让他欺负欺负。
“对了,你有弟弟吗?”刘耀文问。
宋亚轩点点头:“他比我小十岁,妹妹也有,我还有个大三岁的姐姐。”
刘耀文无意说:“正好缺个哥,你的兄弟姐妹能凑桌麻将了。他们在做什么?”
“弟弟读书,姐姐跟妹妹之前待家里帮忙,现在不知道了。”
刘耀文蹙了下眉,说:“她俩不读书?”
宋亚轩小心解释:“爸妈要她们供我弟弟读书,但拿到钱应该会让她们做想做的事情吧,爸妈说了,两千万花几辈子都花不掉的。”
听到最后那半句,刘耀文心里叹气,宋亚轩太单纯了,有的人宁可积蓄放到积灰腐烂,都不乐意付出一点善意的。
“哦,我不和重男轻女的一起搓麻将。”刘耀文轻飘飘的,再嘀咕:“帮什么忙?”
宋亚轩头靠在车窗上,想了想:“夏天的话,种红薯苗,种玉米!”
“那么热的天,Alpha驴友在你们那里都得中暑,她们还下田。”刘耀文匪夷所思。
宋亚轩道:“我们起得早,阳光烈起来之前,就回家啦。”
语气那么雀跃,真是不拿这些当成委屈。宋亚轩的性格细腻敏感,但在很多值得他为之痛苦的时刻里,他往往是豁达的。
“你也没读书吗?”刘耀文说。
宋亚轩噎了下,嘀咕:“读了呀,去年高中毕业了。”
知道这些就行,刘耀文不深挖下去了,过去的已然无法改变,多加感慨和遗憾只能当负担,唯有弥补才略有意义。
他缄默掀篇,看面前的路口已亮起绿灯,自己前面的车迟迟不动,十有八九是玩手机玩过头了,他摁了摁喇叭,这是堵到至今的第一次。
前方注意到后,开得飞快,生怕这开豪车的富二代下车来找他麻烦。
“你喜欢玩什么?或者以前想过要做什么没有?”刘耀文开口,在询求宋亚轩的想法。
在此之前,刘家派来谈事的人也问过他,讲刘母发过话,他到了这里以后,有什么心愿可以尽管提,读书或是工作全能帮他实现。
宋亚轩那时没当回事,他不该这么贪得无厌,让人家如此尽心尽力。如今真来到这里,刘母还没问他,他也没有提,刘耀文却成了他的神灯。
他没有许愿,和刘耀文讲:“不好意思。”
“太多了不知道说哪个吗。”刘耀文道。
他回答:“以前没想过那么多。”
刘耀文不意外:“那你想想近在眼前的事情吧,我请假没被批,还可能出差。你在我爸妈那儿的话,得天天被我妈拉着闲聊,你估计也觉得无聊,在我家更枯燥,就你一个人。要不然给你报个旅游团,去度个假?”
他再狡黠一笑,说:“你不是想看波斯小姐姐?”
宋亚轩那时是随口乱说的,没想到刘耀文没有对此左耳进右耳出,他硬着头皮问:“去多久?”
刘耀文思索了下自己得忙多久,选了个比较短的理想时长:“半年?”
宋亚轩:“……”
他以为刘耀文乱说,然而是真的。宋亚轩嘴角抽动,推辞道:“没关系,你不用管我无不无聊。”
他这样讲,刘耀文便真不管了。
路上没开多久就要停下来等红绿灯,他打了通电话给他爸的助理,之前让人帮忙布置一下公寓的客卧,再把生活用品准备好,不知道搞定了没有。
对方恭恭敬敬,对刘耀文的越权使唤毫无埋怨:“全部妥当了,少爷随时可以让朋友借住。”
几乎踩一下油门就要跟着踩刹车,交通堵塞得没救了,刘耀文听了会电台,越听越绝望。
播音员叙述着现在的路况,今天某大型超市有力度极大的打折活动,又正逢周六,路况可谓是到处飘红,没到晚上七点谁也别想走。
“我靠。”刘耀文心说这算命先生行不行了,选的黄道吉日能让新人堵在路上饿肚子。
宋亚轩道:“平时这里车子有那么多呀。”
刘耀文心累:“不知道,上次来还是实习前的事情,我每天下班连末班车都没了。”
走走停停,刘耀文想再摁几下车喇叭,一侧头却发现宋亚轩双手轻轻搭着安全带,头歪在窗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刘耀文撤回力气,还是没去催前面的车流,他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无奈的时候,宋亚轩估计都在做梦了。
宋亚轩清秀漂亮的脸朝向刘耀文,只要刘耀文一撇头,就可以看到他微微蹙着眉头。
或许是路途奔波太过劳累,又或许是独在异乡心事沉沉,反正做的应该不是好梦。
*
在梦里,宋亚轩的思绪翻山越岭,沿着时光追溯回到刘家来下聘礼那会,他在邻居家帮忙摘番茄,突然被妈妈叫回家,再听说要嫁给不认识的人,他慌慌张张地拒绝。
他发育得迟缓,十九岁前才分化成Omega,被村里几户人说过媒,都被他拒绝了,这回父母说什么都要把他送出去,家里发生了激烈的争执,他想逃走,却在半途被捉回来。
他不肯配合,被妈妈揪了下胳膊,指责道:“以前那么懂事,怎么现在这样了?”
刘家派来的西装革履的男人莞尔:“他可能是没想好,你们再讨论一下,如果觉得聘礼不够,夫人说了这些小事都可以商量。”
宋亚轩不断摇头:“这怎么可以,刘耀文难道同意吗?”
那男人巧妙地回答:“现在我们是在征询你的意见。”
宋母忙说:“我们这里没问题,没问题。”
“家里人说了没用,我们不是在做买卖,这事主要看宋亚轩到底怎么想。”男人彬彬有礼地说,“我们不着急,先来和您表达一下意愿,不过希望您可以的话,能三天以内答复。我明天启程回去,您可以联系我的电话。”
“我真的不嫁,我可以留下来干活!干很多很多……”
宋亚轩畏惧地说着,自己分化成Omega以后,家里对他一直不怎么满意,毕竟Omega总与“娇弱”挂钩,在这里等于是累赘。
原先有几家来提亲,都被宋亚轩不假思索地推掉了。他知道的,父母对此本抱着随便的心态,因为自己的确吃得起苦,即便没能读成大学,也对家里没丝毫怨言,默默分担了大人身上的劳作。
可这事不一样,两千万,就算去掉三个零,在这里也是笔天文数字,够坐山吃空几代人。
不出所料,宋母批评他:“不要任性。”
他提心吊胆地缩起身子,被父亲推着要去把那男人留下来,宋父说:“快去啊,人家还没走远!你一个Omega,这辈子藏在家里吗?身体还那么娇弱,什么都做不成。”
宋亚轩不停拒绝,在推搡中摔在地上,他难得有那么激烈的情绪,以前向来是好说话的。
他道:“我不要!我不去!我根本没见过他!我真的可以干活,我体……”
——“喂,可以醒醒了。”
有人碰了下他的胳膊,他几乎是惊醒过来。
他喘着气看着刘耀文,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对方的神色,确定对方没有任何不满后,这才咬了咬嘴唇,问:“怎么了吗?”
“下车。”刘耀文停好车再瞧着他,难得不捉弄他,还说,“在车里吹着冷气睡觉,小心着凉。”
宋亚轩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小声答:“我身体很好的。”
宋亚轩心情低落,但碍于礼貌,不敢在面上表现出来。刘耀文没注意得那么细,自然忽略了这些,两人各自琢磨着自己的苦恼,并肩往餐厅里走,看到他爸在让管家醒红酒。
刘耀文记起来父亲的助理不知道自己结婚,和他爸搭话:“儿子有喜事,怎么都不给公司员工发点糖?”
他爸瞥了他一眼,再看看宋亚轩,道:“哪天你说要举行婚礼,连着员工和你同事同学,我请他们喝酒。”
宋亚轩知道刘耀文受不了这事。在旁人知情和举行婚礼这两件事里,刘耀文最讨厌的绝对是后者,能被尴尬无措到抓狂。
果然,刘耀文欲言又止,再说:“帮你省下一笔的酒水钱了。”
佣人端上来热汤,宋亚轩喝了口,而刘耀文迟迟不坐下,知道刘母在边上的小洋房画画时,声称有事去找她。
宋亚轩一个人面对交集甚少的刘父时,唯有安安静静吃着饭,想说话拉近关系,但不敢开口,怕自己说错了话,闹笑话出来。
刘父知道宋亚轩心里纠结,除开亲近的家人会和自己说说笑笑,难得有人会敢于和他自若地闲谈,何况宋亚轩看上去腼腆,应该十分内向。
他主动问,问题却不好答:“刘耀文是不是在接你的时候,和你商量过什么?”
刘父与刘耀文神似,多的是久居上位的威刘和沉稳,即便是漫不经心的闲聊,也让人不自禁感到一股强势的压迫感。
宋亚轩心里咯噔了下,心想谎言肯定非常容易被识破,那自己在刘父前面的形象就成骗子了,可是,这事说实话等于把刘耀文给卖了。
这可怎么办才好。
*
刘耀文慢慢悠悠逛到洋楼,拖着刘母出来。刘母知道刘耀文这模样是要问事情,可两人散步直到女主卧,他依旧磨磨蹭蹭的不肯开门见山。
刘母烦了:“你有话就说,藏肚子里我哪知道你有什么事?”
刘耀文拐弯抹角的:“妈,你去年拿到的那块红玉在哪儿?给我看看。”
刘母有些诧异,说:“要来做什么?”
没得到回答,但她还是进了女主卧,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把东西拿出来,拿给刘耀文。
刘耀文不太懂这些玩意,可从小在珠宝堆里长大,算是会识货。
他把玉在手里掂了掂,这是某个合作商送给刘母的生日礼物,千金难买的宝贝,稀缺得几乎寻不见踪影。
可这的确与宋亚轩佩戴的极为类似,自己没有看走眼。
在那样的家庭条件里,如何得到这样的玉石?
或许是祖上有什么奇遇,既然能把这样的东西拿来点缀宋亚轩的护身符,长辈肯定万分疼爱小孩,怎么后来会把宋亚轩嫁给素未相识的自己?
说不通啊。
“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刘母打断他的愣神。
刘耀文笑,自顾自喃喃:“觉得宋亚轩有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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