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极本以为不会再出问题，没想到刚到家，还没把人往楼上带，张泽禹就先一步挣脱开他的手，硬扯着他问：“你是不是又生气了？为什么要生气呀？是我的原因吗？”

怕他闹个不停，张极强忍不悦，“和你无关，该回房间了。”

“那既然不是我的错，你为什么要冲我发脾气？”说到这，张泽禹也逐渐意识到自己的委屈，一屁股坐在楼梯下面，撒泼打滚：“我不管，你总对发脾气，我不开心了！”

张极站在边上，从这个角度看去，张泽禹特别像小时候，遇到不满的事情就喜欢撒泼打滚来解决。叹叹气，他没办法对这样的张泽禹动怒，于是蹲下身，好声好气地说：“没对你发脾气，是你喝醉了，我在照顾你。”

闻言，他眨了眨眼，“真的吗？”

“嗯，你现在该上楼睡觉，然后等我给你煮碗醒酒汤，乖乖喝完第二天才不会头疼。”张极把手掌伸出来，“好吗？”

好像很难有人能拒绝温柔的张极，他丝毫不犹豫地一点头：“好！我答应你！”说完，就开心地伸出手放在张极手心里。

下一秒，张极收紧掌心，握住他的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还顺带给他拍掉了背后的灰，“以后不许坐在地上，会着凉。”

“好的。”喝醉的张泽禹格外听话，说什么都答应，这让张极感觉很新奇。

他任由张极牵他的手，一步一步往楼上走，跟蹒跚学步的一岁半小孩似的。乖乖巧巧的，也不出声，直到张极推开次卧的门，让了一步示意他先进去。他不满地皱眉，站在门口没动，“为什么来这里？”

不知道他又要闹什么，张极只解释：“这是你的房间，所以你该来这里。”

像是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张泽禹睁大眼睛，满是不可思议：“不可能、不可能，这才不是我的房间，我不住这里！”

张极停了半秒，“那你想住哪里？”

闻言，张泽禹还真低头，盯着鞋尖开始思考。记忆混沌模糊，他感觉头重脚轻，像是灌了铅似的，思考的效率也变得极慢，只依稀记得些事情。过了好半会儿，他突然抬头，目光直直地看向走廊尽头的那间紧闭的房门，“我住那里才对。”

“……不可以。”张极面色淡淡，开口就是拒绝。

“为什么？”张泽禹不明白，仍直勾勾盯着那扇门。仿佛被什么魔力蛊惑住似的，就是忍不住想要踏进去一探究竟。

张极不想和醉鬼解释原因，他本就不喜欢一身酒味，更别提发生让张泽禹进他房间这种简直不可理喻的事情。无奈揉捏眉心，强压下心口的不适，“没有为什么，你该回你自己的房间休息，否则……”

张泽禹非常无理取闹，听见前半句就有要撒泼的前兆，更是没等对方说完就大声打断：“那是我的房间，我不管！”

皱眉，他没办法凶张泽禹，却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地答应。两人四目相对，之间的奇怪磁场迸发出无形的火光，隐隐有针锋相对的感觉。

半晌后，终是张泽禹先败下阵来，灰溜溜地低下头，绞着衣角，原本不管不顾的勇气散去，只剩下委屈和渴求：“那里真的是我的房间，让我去住吧。”

说完，没等到张极的回应，他心灰意冷，有种被所有人抛弃的失落感。抽抽鼻子，忍着悲痛转身要走，“那好吧，我回去好了，那间房给你住。”

谁让我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过。

如此想着，他琢磨要不要隔天去报个泰拳培训班，简单学点招式身法应该就能轻而易举地压制张极。这样一来，以后他再也不会在张极这儿吃瘪了。

可刚走出几步，听见张极明显绷紧的声音：“你要回去哪里？”

本以为张泽禹说完这话是要进房间，没想到他直接转身就要往楼下走，张极没忍住出声制止。然后看见张泽禹转过身来，小脸蛋布满难过，“当然是回酒吧了，你又不让我回自己的房间，我只能从哪来回哪去了。反正，你又不关心我，别管我了。”

张极头疼地看着他，上前拉着人的小臂往走廊尽头的房间走。妥协般推开房门，将人再推进去，“住吧，仅限今晚。”

他实在拿张泽禹没办法，明明知道张泽禹喝醉了，摆出副伤心的神态也是在装可怜罢了，可他就是没办法拒绝或者任由张泽禹真的回酒吧。

那样鱼龙混杂的地方，张泽禹又是个醉鬼，要真回去了指不定会出什么事情。他不希望张泽禹在外被别人占便宜，更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张泽禹过去。

一听这话，张泽禹登时开心起来，活蹦乱跳地扑进床里。闻到熟悉的、淡淡的薄荷清香，他感觉浑身紧绷的肌肉都放松下来。神经松弛，袭击大脑的酒意也终于缓下来些许。

在被窝里蹭了蹭，他再转身，没注意到张极皱紧的眉头。好奇地左顾右盼，“为什么没有我的玩偶？”

“什么……”张极问到一半，倏地想起什么，心里无奈叹气，转身走了半分钟不到又回来。手里，多了个可爱的布偶熊，丢在床里，“还有什么问题？”

张泽禹喜滋滋地抱紧布偶熊，将头埋进被窝里，“谢谢你。”

一顿，张极别过头，强忍住洁癖，叮嘱道：“你现在休息会儿，但别睡着，我去给你煮醒酒汤，喝完再睡。”

“好。”张泽禹满口答应。

目送张极离开，他往上蹭，靠在枕头里休息，举起布偶熊，感觉特别的开心。

有人照顾的感觉，真好。

-

张极煮完醒酒汤，端好上楼。一进门，只看见张泽禹正侧躺在床里，布偶熊被紧紧抱在怀中，绵长的呼吸在房间里显得格外岁月静好。

他无奈摇摇头，说好别睡着的，看来喝醉的人真是管不住大脑。上前，把醒酒汤放在床头柜，再轻轻摇醒对方，“醒来喝汤，喝完再睡，否则你明天醒来肯定会头疼。”

张泽禹愣愣的，迷迷瞪瞪睁开眼，入目的是张极俊逸的脸颊，不由得看入了迷。看对方给自己喂汤，他乖乖张嘴，喝下一口又一口，直至喝完，张极起身准备走。

他下意识抬手抓住张极的衣角，完全不回避地直视对方那双明眸，“张极，你好漂亮呀，好漂亮好漂亮。”

张极微微蹙眉，却没拍开对方的手，视线从手转移至对方的脸蛋，抿抿唇，“嗯，我知道了，先松开，我要去放碗。”

“不要、不要走。”他死活不松开，甚至想张开双臂狠狠抱住张极的腰。好在张极轻巧躲过，才防止手里的碗被摔在地上。

看着对方因为没抱到人，怨怨地盯着自己还直抽鼻子，张极实属无奈，长叹一声气，将碗又放回床头柜，再坐回床沿边。

“你到底想干什么？”

张泽禹看他坐回来，顿时喜笑颜开。视线却落在对方那红润的薄唇，看薄唇一张一合，心脏砰砰砰撞击着胸膛，发出另自己难以抑制的奇妙声响。耳边，是阵阵耳鸣。

他心口那层薄膜，有种要破土而出的冲动感席卷而来。他喉结上下滚动一下，痴痴地看着许久，突然说：“我想亲你。”

一愣，张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对方猛地起身抱住。张泽禹的动作足够迅速，快到连他都没回过神，就率先感受到嘴唇被一片柔软轻轻擦过。

待他缓过来，却见张泽禹已经抱紧布偶熊躲回被窝里，耳尖通红，笑得反而灿烂无比：“亲完啦，晚安，祝你好梦。”

“……张泽禹。”张极低低的，唤他的名字。情绪波动几不可见，但颤抖的瞳孔却能分辨出，张极此时此刻在做怎样的纠结。

“怎么了？你也想亲我吗？”张泽禹笨拙地笑着，嘟起嘴巴，等了会儿没等到想要的吻，眨巴眨巴眼睛，“怎么不亲？”

张极攥紧拳头，忍住冲动，将他按回床里，起身端起空碗，“好好睡觉。”

说罢，快步离开。

在一楼厨房仔细清洗空碗，张极却总是分心。大脑思绪时不时便会飞向近在咫尺的五分钟前发生的事情，一幕幕都被刻在脑子里，想忘也忘不掉。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会和张泽禹接吻。虽说，这是张泽禹强吻他，但他毕竟也是当事人，也是这件事的另一方。他没办法去忽视，更没办法去忘却。

而张泽禹很有可能第二天一早，醒来就会忘记这件事，只留他一个人苦苦铭记。可他偏生就是不想让张泽禹记着，哪怕这件事只来纠缠他也没关系。

一个人记着，总比两个人互相折磨要好。

想来还是可怕，他怎么能和张泽禹接吻呢，这是放在读书时期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那时的两人关系剑拔弩张，非常紧绷，别说接吻，连手不小心碰在一起都要烦躁得不行。

如今却能做些嘴唇碰嘴唇的事情了。

张极垂眸，回神时才发现碗已经洗干净，而手也被冷水浸泡了许久，连袖口都不慎沾到了水渍。长叹气，他把碗放进碗柜，收拾好情绪再上楼。

今晚，张泽禹霸占了他的房间，他总不可能去外面随便找家酒店凑合，只能先住进张泽禹的房间了。

可他一进次卧，顿觉浑身难受。张泽禹的气味裹着他全身，像是要将她浸染似的。他闭闭眼，安慰自己只不过是一晚而已。

好在，这一夜无梦。

次日醒来，张泽禹感觉头呲欲裂，像是昨晚上被人偷袭用棒槌砸破了后脑勺似的。他小心翼翼伸手去摸，没摸到什么伤口才放心，幸好不是昨晚被人打了一顿。

不过，他倒能勉强回忆起昨晚自己是被张极带走的。但带走之后是如何回来，他又是如何出现在张极的房间里睡觉，就是另外一桩事情，他完全记不清。

抿抿唇，他确认自己穿戴整齐才安心，下床，穿好拖鞋往外走。

一出门，没想到正好和刚起来的张极正面撞上。张极大概要下楼吃早餐，然后去上班，也没想到他能起这么早。

两人面面相觑。

半晌后，张泽禹觉得气氛莫名尴尬，挠挠头，不明所以地打了个招呼：“早上好，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僵。”

“没事。”张极有意避开视线，没打算和他多聊天，快步下了楼，留给他一个灰溜溜的后脑勺。

他很快发觉不对劲，心想，难道真是昨晚我和张极打了一架，逼迫张极狠心把房间让给我住了？

顿了顿，他顺着刚才张极走出的方向看去。没错了，张极是从我房间出来的！

能让张极换房间，他觉得自己还是有些本事的。当然，可能更有本事的是昨晚的自己，竟然能将张极逼到这个地步。

尤其是，今天张极都不敢面对自己，恐怕也是被昨晚的自己吓住了吧。

他莫名地有些心情舒畅，看来张极也是很好地体会到了自己的厉害，以后肯定不敢随随便便管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