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元旦特辑:岁岁年年与你予你

（写于2023.1.1）

　　北京的天总有种灰蒙蒙的感觉，总让肖战想起画盘里那些他没调好色的废弃颜料。不止是天灰蒙蒙的，连雪也是。

　　肖战是南方娃子，他北漂的第一年，终于看见梦寐以求的雪，当时有种“啊，原来也就这样”的落差感，他还以为自己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他不信邪，伸手接住六边形的雪花，放到嘴里尝了尝。

　　“呸呸呸——”这也太难吃了，一股工业污水味，肖战狂吐舌头，呼啸的北风从他粉嫩的舌尖刮过，差点把他舌头冻成一根冰棍。

　　“啧，这雪真脏。”后方从公司大门出来的人抬头看了眼雪，万分嫌弃道。

　　“也是，一博是洛阳人，你们那儿的雪应该更大更好看吧？”

　　肖战循着声儿望过去，就在他身后的大厦楼下，从旋转门里走出两个人，被喊『一博』的人正低头用鞋碾雪，本就灰蒙蒙的雪在他脚下化开一地乌漆嘛黑的水。

　　我刚就是把这玩意儿含嘴里差点咽下去啊……肖战的脸瞬间就皱巴成一团，五官纠在一起，比刚刚吃雪的表情还难看。

　　“我打的车来了，你怎么回去？”

　　“我走回去吧，路上买点速冻饺子回去吃。”碾雪的人抬头，大冷天里露出一截光滑雪白的脖颈，连汗毛都清晰可见，乌黑茂密的发在一片雪白天地间衬得相得益彰。

　　“那行，你也学着点做饭，天天吃泡面速冻饺子这些不健康，我走啦。”那人挥了挥手，快步向前跑，拉开一辆网约车的副驾就钻了进去，车子发动，没一会儿就行驶进皑皑白雪间。

　　雪已经停了，只剩下车轮驶过、行人踏过的痕迹，路上留下一地坑坑洼洼的污水渍，东一块西一块的黑水池，看了会心情不好的那种。

　　王一博看了眼手机，妈妈发来的元旦问候，叫他快回家吃晚饭，收了手机揣进兜里，王一博戴上羽绒服上自带的帽子，毛绒绒的鹅绒边边罩了满脸，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白净的脸，脸上是冻得发红不停抿紧的唇，还有一双乌黑眼眸黑得发亮，他掖紧羽绒服的领口，向附近超市走去。

　　肖战盯着他那张嫩生生的脸，鬼使神差般，跟了上去。

　　他知道这样很奇怪，在新年的第一天，元旦这天，跟踪一个男人，一个长得很嫩很好看的男人。

　　这家超市肖战也经常来，就在公司附近，他和肖战是同一栋大厦出来的，或许就在他公司楼下一层上班，肖战却从没见过这个人，肖战忍不住感慨缘分这东西真是奇特。

　　这个一博好像真的很不擅长做饭，拿了一袋三鲜饺子、一袋猪肉饺子，转头就向零食区奔去。

　　肖战擅长做饭，买了小汤圆、饺子皮、猪肉，还有胡萝卜包菜和花菜。一抬头，一博的购物车里只多了几包薯片和两桶泡面，比起肖战塞得满满的推车，他的好像略显可怜，尤其在这新年第一天，元旦的日子里。

　　中国人骨子里的爱热闹爱过节，超市里已经提前预热，音响放着华仔的《恭喜你发财》，专柜贴着新年跳楼价八八折，连收银员都换了一身红的工作服，过年氛围拉满，好像今天就是大年初一一样。

　　一博已经推着购物车去结算，肖战放下手里正纠结的两瓶不同牌子的番茄酱，一同丢进推车里，急匆匆赶过去，又在快到出口收银处慢下脚步，等他和一博中间隔了两三个人再推着车上前去排队。

　　这样看着就不显眼了。

　　可他还没想好怎么和一博打招呼，该如何认识他呢？

　　他也不懂自己为什么要认识这个素未谋面的人，难道就为了问他:你们那儿的雪可以吃吗？

　　结完了账，人在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肖战愣神之际还在思考该如何搭讪，回过神才发现已经跟了他好一段路，啊这，不会被发现吧？

　　正巧此时前面的一博停下脚步，肖战还以为被发现了，慌乱左右张望想找地方躲，却发现这里很眼熟——这不是我家楼下吗？

　　前面的一博并没有发现肖战，而是将手里购物袋从右手换到左手，空闲的右手伸进羽绒服口袋里去掏钥匙。

　　啊这——天赐良缘？

　　肖战脑子里闪过四个大字。

　　居民楼有点年代了，一扇金属大门上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的铁链，却参天大树挂小米椒——底下只挂着一个小小的金锁。

　　一博拽起冰冷的铁链开锁，链条发出嘈杂的金属与金属碰撞的声音，像楼下小孩每晚不想写作业挨揍的尖锐哭闹声，肖战一直嫌烦。

　　眼见他干脆利落开了锁，推门，金属大门发出老旧的吱吖声，随手甩上门没有锁，径直往筒子楼里走去。

　　肖战跟在后面推门进去，一博脚步迈得很大，走路飞快，肖战刚锁上门，一扭头，就不见他的踪影。肖战只好急匆匆往里跑，在电梯即将合上时出声:“等等等等！”

　　王一博在电梯门即将合上的缝隙间抬眸，惊鸿一眼，下意识就伸手按了开门键。

　　穿着驼色长大衣的肖战气喘吁吁一路小跑着进来，白净脸上因运动泛起微红，他腿长很长，在电梯里手撑着膝盖喘气:“谢谢啊。”

　　他说着抬起头，连眼眸都湿漉漉的。老旧电梯的灯光昏暗，在昏黄灯下照耀下，他泛红的脸又无辜又委屈，看得王一博喉头一紧，赶紧移开视线，目光落在狭小电梯的数字按键上。

　　肖战手里拎的东西多，王一博平复好心情后淡淡扫一眼他的购物袋，又扫一眼他的脸，面无表情问:“几楼？”

　　“9楼。”肖战答，定睛一看，在他进来前一博就已经按了9。

　　“你也住9楼？”一博朝他搭话。

　　“嗯，你也是啊？没见过你耶。”肖战喘了喘气，气息平稳后问他。

　　“我刚搬来。”一博说，停顿了一会儿又补充:“我904。”

　　“诶嘿，”肖战发出一声很短暂的语气音，听着就很快乐，“我906，咱俩是邻居啊。”

　　“嗯。”

　　“我叫肖战，你呢？”

　　“王一博。”

　　“王一博……”肖战把这个名字慢慢念了一遍，短短三个字在他齿间一点一点外泄，像品茶一般细细揣摩，“今天是元旦，一起过节吧？”

　　肖战提起手里的一大袋，“我买了猪肉和饺子皮打算自己包饺子，要不要一起吃？”

　　王一博把购物袋从左手换回靠墙壁的右手拿着，极力让袋子里的速冻饺子不漏出来，“好，正好我没买饺子。”

　　两人租的都是单间，但是肖战这间大点，带厨房，肖战邀请王一博来自己房里吃晚饭。

　　“嘿嘿，出门急，没来得及收拾，你随便坐。”肖战穿着黑色高领毛衣上身围着围裙，手里拿着锅铲，锅里的汤沸了正在冒泡，展现在王一博眼前的画面有很重的生活气息。

　　就是家里也太生活气息了，床上堆着外套秋衣羽绒服牛仔裤，都堆积在一起，王一博人虽然不亲自下厨脸也长得没有烟火气，但是家里一丝不苟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被子永远平整没有一丝褶皱。

　　见肖战又钻进狭小的厨房里忙活，王一博也不好意思闲着吃白饭，帮他把衣服一件件叠好。

　　肖战厨艺很好，不止包了饺子，还煮了排骨汤，还有一道红烧鱼，酱汁浇上去，馋得王一博捏筷子的手都在抖。

　　晚饭吃得很开心，除开楼下小孩每晚八点雷打不动的哭闹，和下一秒响起的母亲的怒吼，伴随着鞭子在空中挥舞的声响，小孩一边哭一边逃窜的声音听起来像在遭受满清十大酷刑。

　　饶是好脾气的肖战都忍不住蹙眉:“好吵。”

　　“我也不喜欢小孩。”王一博夹起饺子蘸醋，附和一句。

　　王一博虽面上看着冷，但有问必答，他们聊很多，聊洛阳的冬天洛阳的雪。

　　“你们那儿的雪能吃吗？”肖战在屋内暖气的加持下两颊泛起红，两坨红晕像喝了酒一样微醺。

　　“没吃过。”

　　“哈哈，也是。”肖战笑仰了身。

　　他们聊重庆山城。

　　“你不会骑自行车？”王一博问。

　　“嗯……但是重庆不禁摩托车哦！”也不知道两者有什么关系。

　　那天王一博在肖战家过的夜，两人什么也没做。

　　肖战长手长腿，但是他枕在王一博的手臂上，侧着身把自己蜷缩成很小一团，依偎在王一博的臂弯里。王一博的体温好高，在冬日里像个大暖炉，肖战搂着他的腰，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时间过得好快啊。

　　肖战撕下日历上的最后一页，换了一本崭新的日历挂上。

　　这是他们相恋的第五年。

　　2018.01.01——2023.01.01。

　　五年的时光，要说长，可他们才在一起五年，根本还爱不够；若说短，五年的时间在偌大北京城打拼，现在才搬进一套单身公寓里，受苦受难的日子不要太多。

　　他们搬出破旧到墙面发黑的筒子楼，一起搬进了两人选定的新家。

　　真好，从新的一年第一天起，每天一睁开眼就能看见你。

　　王一博每年元旦都要送他一份礼物，说是仪式感，今年的礼物是一只矮脚猫，据说情侣一起养宠物能更好维系感情。虽然他俩不用维系感情就已经够好的了。

　　肖战很惊喜，他一直想养一只猫，奈何从前条件和居住环境都不好，“送我的？”

　　“嗯，送你的。”

　　予你。

　　“新年快乐。”

　　与你。

　　要和你一直相爱到白首，岁岁年年，与你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