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心脏像失速的疾风一般狂跳起来,肖战已经预感到了王一博要问什么,只是他给不了王一博答案,因为那是他苦苦守护的秘密。
“我能说不吗?”壮着胆子对上了那双深邃迷人的乌瞳,肖战仰着头,“如果我说不,你可不可以不要问?”
“不能!”王一博拒绝得直截了当,倏地钳住青年的腰直接将人抱坐在了餐桌上。
他欺身靠近,冷漠从那双黑眸中慢慢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掺杂着痛色的神情,“你不会连回答我问题的勇气都没有吧?”
肖战轻轻咬住下唇,他想说是的,他没有,可心中的话尚未来得及转化成实质,下颌就被男人修长的指尖捏住,被迫仰起头看着他。
王一博的脸离得及近,近到那温热的呼吸像是能够将他灼烧,近到好似再靠近一点,他们的唇瓣就要贴合在一起,像从前无数次接吻那样。
“肖战,回答我,”王一博深呼吸,目光灼灼,“五年前,为什么……”
肖战感觉呼吸都快停了,他慌乱地想要起身,却不小心将桌面上的半瓶红酒打翻在地。
墨绿色的酒瓶跌落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刹那间,酒红色的液体顺着瓶口汩汩流出,晕湿了浅灰色的地毯,将那地毯染成了黑色,像极了某种骇人的液体。
偏头,对上那液体的一瞬,肖战只感觉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他瞪大了眼睛,回忆像不受控制的机器一般开始自顾自地运转。
他努力地想要移开视线,想要从那骇人的液体上移开,全身却僵硬得动弹不得。
声音止不住地发着颤:“血……是血……”
口中喃喃着,他下意识地抓住了王一博的手臂,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一开一合的唇瓣苍白如纸,颤抖得厉害,“血……好多血……好多血……”
王一博的醉意立刻就清醒了,几乎是本能将人抱进怀里,“你怎么了?”
感觉到怀里如小兽一般颤动的青年,王一博心尖上的软肉不可抑制地疼了起来。
肖战却只是发着抖,眼泪大颗大颗地顺着眼角滚落,不停地重复着方才的话,声音里也带上了哭腔。
“王一博……血……好多血……”
视线下移,看到那还在不停向外流淌的红酒时,王一博才发现问题所在。
他焦急地安抚着,一点点拍着肖战的背,“不是的,那不是血,那只是红酒,真的不是血。”
肖战被王一博像孩子一样抱在怀里,男人宽厚的掌心不停地安抚着他微微发颤的脊背,下巴抵着他的发顶。
贴着柔软高级的衬衫布料,仿佛可以触碰到男人的体温,很神奇的,那种被本能支配的恐惧竟也退潮一般堪堪褪去。
就好像这宽厚温暖的怀抱可以成为他避风的港,他贪恋地抓着男人的衬衫,心里好像有声音在挣扎,在呐喊。
王一博,抱紧我,不要放开,求求你不要放开我。
可理智终于还是战胜了情感,一点点地被拉了回来,肖战推开了身前的人,起身退后了一大步,“不好意思我失态了。”
怀里一空,王一博莫名感到有些失落,又想到刚才肖战浑身颤抖的模样,心疼地问:“你刚才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肖战故作冷漠地勾了勾唇角:“没怎么,晕血而已。”
“晕血?”王一博俊眸微眯,显然这个理由并不足以解开他的疑惑,“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晕血?你一拳干翻对手,把对方打得满地找牙的时候,怎么没晕血?”
大一下学期暑假回来,肖战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一心要加入泰拳社,说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变得更强。
作为男朋友的王一博担心他受伤,好说歹说,软硬兼施,到最后都没能动摇肖战岿然不动的决心。
再后来便一步一步地见证着连出拳都不会的青年,如何在拳击台上一招制敌将人打趴在地。
所以,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晕血?
肖战显然不知道王一博此时内心的百转千回,他冷嗤一声:“难道我晕血也要经过博爷您的同意吗?”
王一博一时哑然。
很奇怪,面前的男人好像在忽然之间就变得冷漠了,仿佛被触碰到了什么逆鳞,像是藏在深海下的暗礁,唯有深入,才能窥探得见。
“肖战,你最好不要对我说谎,我看得出来。”他沉声开口。
“是吗?”肖战故作柔媚地一笑,眼眸里波光婉转,“那你就理解为我单纯只是想装装柔弱,博取你的同情吧。”
“眼泪是最好的杀手锏不是吗?你看,我一哭,你就什么都忘了,只会抱着我。”
王一博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肖战一摊手,脸色恢复了几分明媚:“好了博爷,下班时间到了,我该走了,如果您有需要,欢迎明天再来找我,对了,感谢您的晚餐,非常美味,好评。”
说罢,不等王一博回应,肖战直接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客房。
转身的那一刻,青年眼底的伪装尽数褪去继而浮上一抹痛色 ,关上门,他踉踉跄跄地扶着走廊的墙壁,勉强支撑着下了楼梯。
客房内,王一博目光沉郁地坐在床边,胸膛因怒意而起伏。
难道肖战刚才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或许正如肖战所说,不过只是想要博取一点同情罢了,所以才故意转移话题的。
手臂上暴起青筋,王一博一拳狠狠砸在了床上。
肖战!你就这么怂吗?玩弄别人感情的事既然做得出来,又怎么能怂到连个理由都不敢说,你到底在逃避什么。
不由得想起那个在走廊上和肖战动作亲密的男人,王一博的目光变得阴冷,难道是因为那个人?
两分钟后,孟堰敲响了房门,是王一博叫他上来的。
“博爷,有什么吩咐?”
“查一下今天晚上金雅舍包间里面的客人都有什么人。”他记得那个男人是从这个包间里面出来的,“一天之内,把查到的资料交给我。”
“是!”孟堰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思忖几秒后问:“那您今晚是要在这里睡还是回金茂府?”
王一博起身拿起西装,迈开长腿朝门外走去,声音冰冷:“当然是金茂府,这里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
孟堰:“……”
另一边,肖战快步穿过曲折的走廊回到了宿舍,打开门,就看到床上的宝贝睡得无知无觉,发出细微的鼾声。
整个人脱力一般坐在地上,贴着后背的衬衫好似都被汗水打湿了,不知是紧张还是恐惧,他紧紧贴着门板,脑海中控制不住地闪过自己方才失态的模样。
将头埋进膝盖里,肖战发出痛苦的呜咽。
那晚,伴着窗外野兽一般嘶鸣的风声,肖战陷入了一场似幻似真的梦境中。
无数纷乱的场景如电影一般在脑海中回放,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梦里,温暖的阳光照在小男孩白皙的脸蛋儿上,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样子。
男孩穿着一身朴素的校服,他站在甜品店外,看着橱窗里面造型精美的抹茶慕斯蛋糕,喉咙滚了滚。
比男孩高很多的女孩怜爱地看着他,一指橱窗:“告诉阿姐,阿战喜欢这块慕斯蛋糕是吗?”
男孩儿局促地拽了拽破旧的衣角,看着蛋糕上面的标价,眼神暗了暗,他垂下头,声音低低地:“阿战不喜欢,阿姐我们走吧。”
说完,就拉着女孩的手快步离开了,只是那偶然回身时不舍的眼神出卖了他。
画面转场。
女孩儿兴奋地从门外跑了进来,额头上挂着晶莹的汗珠,一个盒子被她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阿战快来,看阿姐给你买了什么。”
小男孩儿的眼睛蓦地亮了,高兴得差点跳起来:“慕斯蛋糕?阿姐,你给阿战买了慕斯蛋糕?”
“是啊,快吃吧。”女孩笑弯了眼眸,解开了包装。
男孩兴奋地搓了搓手,“阿姐,我们一起吃吧。”
“不了,阿姐不喜欢吃甜的,还是阿战吃吧,阿战吃了比阿姐自己吃还高兴。”
于是,男孩就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那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蛋糕了。
女孩抬起手替弟弟擦了擦唇角上的奶油渍,手举到一半却收了回去,纤细的指尖泛着白,那是长期洗碗导致的,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每天要洗一千个碗,才能养活她和弟弟。
然而,为了给弟弟买一块价值三十块钱的慕斯蛋糕,她中午没有休息,又多洗了两百个。
梦里,肖战的眼角流下了一行泪。
忽然,梦中场景变换,从暖色的滤镜变成了朦胧的暗色。
木质地板上凌乱地散落着无数的玻璃碎片,满地的鲜血像黑夜里盛开的罪恶之花。
二十几岁的青年站在血泊之中,银色的利刃在他手中,像蛰伏在暗夜里的野兽,好像随时都会冲出来将他吞噬。
浑身是伤的女孩缩在墙角,发出无助的低泣:“阿战……阿战……”
青年眼眸猩红,“阿姐,我会保护你的,不要怕,阿战会保护你的!”
画面再次转场,这一次是一望无际的惨白。
冰冷的停尸房内没有一丝温度,面无表情的狱警揭开了尸体上的白布,将一本日记递到他手中。
“这是犯人留给你的,里面有她的遗愿。”
“不!”肖战满脸都是泪,不停地退后,沙哑的嗓音像是灌了沙,“你们骗我,这不是我阿姐,这不是我阿姐,我阿姐不会丢下我的!不会!”
虚空中,肖战伸出手想要抓住阿姐,却什么都抓不住。
“阿姐!阿姐,不要丢下阿战,不要丢下阿战!”
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像滚烫的岩浆一般灼烧着他的心脏,他想要张开嘴巴大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阿姐!阿姐!”
“啊!”
伴随着冲破喉咙的一声低吼,肖战猛然睁大了眼睛,他满头大汗地看着天花板,睡衣都被汗水打湿了,紧紧贴在身上。
窗外夜色如墨,肖战的呼吸久久不能平复,泪水不知何时布满了双颊,像决堤的坝,良久之后,他才翻过身将儿子搂进了怀里,好似在汲取一丝温暖。
青年的眼泪打湿了小男孩儿单薄的睡衣,哽咽着在无助的夜里呢喃。
“瑣儿,爸爸只有你了……”
黑暗中,小男孩儿的眼睫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大家不要怕,文章的基调是甜的,虽然背景可能有点虐,但既然战战已经回到啵啵身边了,啵啵就不会让他再吃苦了,会给他很多很多的温暖和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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