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厚重的木门,屋内格局中式素雅布置颇为讲究,书香墨气浓重,架台上整齐规划地摆着不少藏书,几幅装裱好的字画贴在一旁。
大理石桌面上摆着白玉花瓶,陈尊坐在主座,笑着迎进林昭,眼窝深邃笑起来眼角几道深凹的皱纹,他唤她过来不必拘谨:“想坐哪儿就坐哪儿,叔叔不过简单地跟你聊聊天。”
话虽这么说,林昭难免不紧张,住在陈家十余年里她跟眼前这个面目和善的男人其实接触并不多,她轻轻拉开椅子坐下,叫了声:“陈叔。”
陈尊面容祥和:“刚才听你母亲说这次你考试考得很不错,所以我也就多嘴问了些你们的情况,这些年邻里这群孩子里就属你变化最大,现在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大闺女了。”
林昭莞尔低头微微一笑。
陈尊又道:“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一直以来你都很乖巧从没让大人操过心,有时候,我都在想,明明同样是一个屋子里长大的小孩,泽野跟你怎么就这么天差地别。”
林昭尴尬地回话:“您千万别这么说,她们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没有说我不好的那面。”
“我跟学校那边也有了解了下,几乎每个人对你都是不停地夸好话,相反对泽野,收到的几乎满是抱怨跟投诉,不说还好,一说就让我操碎了心。”
陈尊缓和些语气,“你们俩也称得上是一对青梅竹马,小时候倒都听话懂事,可是随着日子积攒,两个人好像就越来越不一样。”
林昭心里暗自嘲笑,“青梅竹马”一词用在她跟陈泽野身上并不准确,他们并不是慢慢变得不一样的,而是从来就没一样过,他一直都是用下巴看她,而她一直都被踩在脚底,两人步伐从未错开的。
年近四旬膝下才有一子,陈尊上半辈子都在打拼,下辈子就只操心自己的儿子。
他谈吐斯文:“我一直盼着泽野能去上个军校,也算实现我年轻时候一个没圆满的心愿,况且我为他耗尽心思着想未来的人生路,想来想去也这条是最靠谱的,可是谁知道那小子,成绩差得人家根本不收。”
铺垫了这么久,林昭知道他应该要说重点了。
陈尊:“好几个名师辅导都被他气走了,我就想是不是方法不对,他们逼着他去学他偏偏就更逆反,所以我在想,或许你们同龄人之间更懂得怎么去交流讨论,叔叔也知道你平时学习自律有规划,我就想着不然后面的日子都让他跟你一块学,或许还能有些大长进。”
林昭连忙摇头,“陈叔,你太高看我了,我根本没那么有能耐。”
她又说,“家教老师都能被气走,何况是我呢?那我不得哭着走出门。”
陈尊会心一笑:“这肯定不会,那小子跟我担保过了,他绝对安安静静地不惹事,不然我就来收拾他。”
林昭在心里叹了口气,纳闷就算是您来收拾他,他也未必能得到惩治。
她回:“不行的陈叔,我们俩很难和和气气地待一起的,到时候就不是互相进步,是在互相影响。”
陈尊正要回话,叩门的两声突兀打断了他动作。
“进来。”
林昭微微侧着头,那一扇门被推开,陈泽野笔直地站在门口,没有进来的意思。
陈尊干脆当作看不见他,他续着话:“前些日子听说你还去找了工作,临近高考了,不想你费神在赚钱这些事上面,其实你大可以跟叔叔说的,你放心,一直到你大学毕业的这笔钱我都会支付给你母亲的。”
林昭低下了头,感觉脸火辣辣的,一是前段时间钟琪说高考后想跟她出去旅游,所以要攒些钱,二是学费确实也是她担心的问题,一直以来这笔钱都是陈尊支付的,但是毕竟她已经成年就不愿意再接受这样慷慨地施舍。
可是现在,他说中了她的心思,她根本没办法再开口。
“而且,泽野自己也非常同意。”陈尊不耐烦瞥了眼站在后面的陈泽野又笑着对林昭。
林昭不敢朝后面看,原来在这以前,他们父子都已经谈过了。
陈泽野走了过来,冠冕堂皇信口雌黄:“林昭刻苦读书,品行端正,要是跟着她学,我肯定能勤能补拙,再改掉弊端,你说是吧?”
他低着头看她,又叫了声她的名字,“林昭。”
林昭没出声说话,只是转而看着陈尊,他们也就当她默认了。
——
面对面而坐,沉香木材的粉末点燃后香味独特,说是有温散胸腹祛寒的作用,四目双对下,林昭猛地低下头翻着自己手上的册子。
怪罪这木材没有清神减闷的功效,她整个人如坐针毡。
陈泽野倒是一脸淡然,一改往常的面目,认认真真地握笔做题,没过五分钟,他抬头开口问她:“这题为什么选D了。”
林昭头也不抬:“后面有答案,自己翻。”
“第8题,略。”
林昭稍稍站起了身,把他面前那张试卷抽了过来,她看了会儿,然后把卷子反过来正对着陈泽野,指着上面的题:“因为斜率不能无限地下降,等于0的时候它就只有一个交点,交点数不会超过1个。”
陈泽野眼低半截,看的是林昭指着卷子上坐标系的图标,听的是她字正腔圆的讲解。
静悄悄的室内,陈泽野安然地垂头阅卷,笔都不带算一下的,可他明明做的是数学题,她怀疑他是不是别有用心想整她,可是他现在这副沉着脸安静考题的模样,让她又不得不怀疑。
或许,只是她的错觉,是多年来面对他惴惴不安的自然反应。
“林昭。”
他突然叫她,她显得很不耐烦:“又是哪道题?”
“你刚才跟周子铭幽会完回来?”,陈泽野稍稍挺背,扔掉手上的笔:“他抱你还是亲你了,脸这么红。”
中性笔沿着桌面边滚,掉在了地上。
林昭心神一震,原来他都看到了,或许是他的态度紧绷压迫,她竟不明所以的就有一丝羞愧,可她什么都没做,倒好像是被他撞见了做了些什么不轨的行为。
陈泽野瞥见到她脸上稍纵即逝的慌张,不依不饶:“你妈不知道你学她吧,不然还会夸赞自己教女有方。”
到底是没办法安然共处一室,难听的话林昭就装作听不到,她自顾自地收拾桌面,将笔、册子和书一股脑的扔进包里,动作麻利地整理好,提着包就要走。
陈泽野的指节有规律地敲击着桌子,每沉击一下林昭的心便坠一分。
陈泽野看着她背过去的影子,她瘦的脸颊处凹了些,书包袋把她的手勒得发红。
他说:“我把你怎么着了吗?一说你就跑,真没用。”
林昭没与他争,一言不发地推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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