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好像永远都是一个样子——长长的走廊,只有尽头处才看得见窗户,没有阳光。
来往的医生行色匆匆,带着那么一股倦怠的冷漠,冰冷的医疗器械不时与人擦肩而过。
王一博坐在急救室前已经很久了,久到身上的血迹都变成了暗红色。
肖战病发跌倒时磕破了头,一条三厘米长的口子横在眉骨上,流了很多血,都流在了王一博身上。
以至于救护车来的时候,还以为要救的人是王一博。
两方的工作人员蜂拥而至,围着他七嘴八舌说个不停,道歉的,询问的,劝解的,简直是乱的不行。
最后若不是肖战的那几个小胖助理有点眼色,拉着众人先走了,恐怕王一博非得让他们体会一把“三段拳”的魅力不可。
“还在抢救,说是有点严重,不太好办。”乐乐过来,声音发紧地说。
王一博愣愣地坐在长椅上,没答话。
“这家私人医院虽然不是你上次去的那家,但是保密性也是很好的。你不用担心泄密什么的。”
王一博还是不说话。
乐乐看着他:“你身上都是血……要不咱去检查一下?”
“不是我的血,”王一博深吸口气:“一滴都不是……”
乐乐无话可劝。
王一博就继续这样坐着,一动不动。
他自己也以为是他的痛苦积攒太多,已经钝化了。
但那痛苦似乎是他现在身体里面唯一的有生命力的东西,永远是肝肠寸断的,一发作起来就不给他片刻休息。
百转千回,千刀万剐,不顾一切却又无能为力。
过了不久,小胖跑来:“小老板,战哥的手机响了,是他妈妈打来的,你看谁接合适?”
王一博想也不想:“我接。”
手机递上。
可是王一博看着上面“妈妈”这个简单的备注,却又迟迟不敢按下通话键了。
该怎么说呢?
小胖:“接呀,不接就快挂了。”
王一博:“我……我怎么说?”
众人皆沉默。
王一博:“换个,换个人接,再找个……”
小胖叹口气:“战哥现在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只有你了。”
一个亲人也没有。
万一肖战今天真的有个三长两短,那岂不是他临死前连个能签字的人都没有?
王一博怒极,可最后却又化为一腔伤感。
匆匆接了电话,他把情况简单一说。
肖家父母动作飞快,电话还没挂断就已经收拾好了行李,两位老人大半夜也不睡觉了,机票已经订好,中午十二点就能落地北京。
挂了电话,王一博鼻头一酸。
只有到生死时刻,才能真正看清一个人的处境。
肖战的亲人都不在身边,出了事想再见家人一面都做不到。
他是怎么沦落到这种地步的?
明明前几天还是其乐融融,怎么一夜之间就成了这样?
王一博不得不反思,自己这个所谓的“爱人”做得究竟够格吗?
所谓的“生死契阔、白头偕老”,是不是只单纯是自欺欺人的一场闹剧呢?
……
张晶:“你不打算解释解释吗?”
王一博:。
张晶:“机场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到家就不行了。要说不是你又耍无赖气他了,都没人相信!”
王一博:。。
张晶:“剧组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请的是病假,但是没具体说是什么病,只是说他突然不舒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王一博:。。。
张晶忍无可忍:“你能不能出个声儿,我说半天是跟空气说的吗?”
王一博低头:“我没什么可说的。”
被人从家里大半夜通知到位,张晶头发都没来得及梳,睡衣外面罩着外套就赶过来了,眼下看着比王一博还要憔悴。
她长叹口气:“他一时半会儿也醒不来,公司现在也没人有资格拍板,所以有些决定还得靠你。”
虽然平常上张晶一直致力于把王一博排除在肖战的工作环境之外,但要是真遇到大事,肖战作为主导人无法出面解决时,绝大部分的决定都还是出自王一博之手。
毕竟是小老板嘛。
王一博沉声道:“这不是好事,现在京里又在开大会,别到处说了,严格保密,不对外公开。”
张晶如条记下:“好,我马上交代下去。”
“他爸妈我已经通知过了,十二点左右到,是大兴机场,你安排人去接。”
“小蔺会说话,开车也稳,让他去怎么样?”
王一博想了想:“让周周也过去,爸妈对周周更熟悉。”
张晶点头:“行,他们两个都去,我再把寇楠也派过去打下手。一共三个人,你看怎么样?”
“嗯。”
“那他在剧组剩余的拍摄……你打算怎么办?”
这才是重中之重。
提到这个,王一博眉间郁色更深了一层:“他是人,他不是神,他没办法拖着重病的身子去拍完那几百场戏——”
张晶愣住。
感觉到自己语气过于严酷,王一博深吸了口气,狠狠抹了一把脸努力压制着即将发作的种种情绪,半天才道:“任何拍摄任务都据实相告。”
“要告诉什么?”张晶知道他现在已经处在爆发边缘,询问也愈发谨慎:“是把他现在具体的身体情况说了,还是只说他得了什么病?”
王一博忽然把帽檐又压低了一点,几乎要完全把自己的表情给遮住:“郑导问起来,你就说他突发心梗,已经在,在抢救了,情况有点,不太好……”
他说不下去了。
张晶听到他声音中的哽咽,鼻头一酸,赶紧别过头去。
王一博双肘撑在膝盖上,竭力克制着情绪,把心头一阵一阵疯狂翻涌的痛楚强行压抑下去,憋得自己两眼通红。
在生死之劫面前,任何人的心理防线都显得如此脆弱。
王一博瞥着遥远夜空上的月亮,看着它将惨薄的月光碎粼粼地洒向人间。
这种冷淡的光晕曾经让他无数次触景生情,望着月亮,就好像能望见千里之外的肖战。
可现在,肖战与他仅一门之隔,这月亮与银光却令他无比悲伤。
过了好一会儿,他重新开口,但嗓子已经完全哑了:“战哥曾经写过他的遗嘱,放在家里了。”
平地起炸雷,张晶马上低声问:“什么时候的事?好好的他为什么要写遗嘱?”
“20年的事了。你也知道,他那时候身体很不好,有一次发烧快40°,用了一堆药也没退烧,吃什么吐什么,连水都咽不下去,一躺下就喘不上气。熬了快一天一夜,他就有点害怕了。”
语气很平静,却听得人很窒息。
王一博继续说:“半夜两点多,他说什么也不肯再喝药,非得让我去拿纸和笔,说是要写遗嘱。我当时觉得他是烧糊涂了,没给。但是他一直闹,我怕他激着,就搀他去了书房,打开灯让他写。”
张晶从来没人说起过这段往事,此刻惊得眼睛都睁圆了,大气不敢出;“然,然后呢?”
“他当时笔都拿不稳,但还是非要写。我就让他自己口述,然后我一边录音,一边代笔写在纸上。一共是快三千字,两千八百多好像。”
王一博一边回忆一边摇头:“其实远不止三千字,有很多东西他都没交代清楚。但他当时病得太厉害,强撑着说了八百字,最后实在说不出话,刚喝了口水就咳得昏天黑地,吐了好多血痰……”
像是不堪回首似的,王一博使劲砸了几下大腿:“封城出不去,别人又过不来,幸亏他第二天没再加重,不然我走投无路就真得报警了。”
如同听了一段荡气回肠的血泪史,张晶脸都白了,梗着半天无话可说。
“前前后后养了半个月,那场病才算勉强过去。他刚能开口说话,就和我把那个遗嘱又补充了一下,算是结了个尾,然后去做了合法认证。认证以后就马上装袋封好,放我们家的保险柜了,一直到现在也没再提过。”
其实他们都明白,跟着遗嘱草稿一起封进保险柜里的并不只有那一夜的狼狈不堪,还有2020年一整年的兵荒马乱。
所以时至今日,王一博和肖战都心照不宣地没再提起那份遗嘱。
直到如今肖战意外发病,两个人已经到了最危急的关头,王一博才愿意把遗嘱的旧事重新摆出来。
这无异于刮骨疗毒。
禁区不可触,触之必伤。
请大家忽略发烧需要隔离这个问题,我私心还是想让战哥和啵啵待在一起的(拜托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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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