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那你觉得现在什么才是大局呢?”
王一博也不看他,梗着脖子说:“我知道你想让我干什么,但是我就是不想去。”
肖战好奇:“为什么?那个导演和你有旧仇宿怨?”
王一博撅嘴老高:“我只是不愿意离你那么远。”
他是真的怕了。
王一博曾经以为,自己这辈子都等不到那个命中注定了。
世界这么大,他又走得这么随意,要是遇不到良人怎么办?
在这份和肖战的感情里,他考虑和准备的或许永远无法多于肖战。
他生而豁达,一双大手托得住很多人,一颗大心脏也能装得下很多东西。他只需要随着自己的心,只顾往前一直走,其他的都不在意。
但是肖战不一样。
他总说:“我想得太多了,把一辈子都想好了。”
从温柔情暖的童年,到意气风发的少年,再到现在光辉灿烂的青年,这个绝大部分时间安静深沉,偶尔幼稚可爱的男人,已经占据了王一博对爱情的全部看法。
他又想起之前肖战的话:“你只管往前走,我会一直在你身后。”
幸福有的时候无关承诺过多少,无关一起做过什么,甚至无关所谓的“白头偕老”。
幸福最原始的意义就是陪伴,就是你知道你的生活里有一个人,他一直在那,不会离开。
但是,一场来势汹汹的重病,击倒了肖战,却也同时击倒了王一博。
在此之前,他对死亡没有概念。哪怕曾经参加过几场亲戚的葬礼,看过几次灰扑扑的公墓,心里却始终觉得“还远着呢”。
实际上远吗?一点都不远。
肖战差点死掉。
王一博英雄一世,没想到也会因为这个念头而终日痛苦不能自持。
他只能默不作声。
肖战说话还是非常喘,但他仍然坚持着不肯停下:“你还是要为自己的前途考虑的……”
我去做顾魏,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万一真的死了,没办法复活,也就没办法再见你一面。
你的人生才过去不到三分之一,难道也要因为我而半途而废吗?
所以还是要以大局为重,没有我,你的人生也不要有所损害。
“别说了,”王一博低着头:“你先别说了。”
听着肖战这些从未说起过的话,王一博却突然发现,一切好像都不再是原来的样子。
肖战变得越来越依赖他,已经到了少了他绝不行的地步。
以前的日子,归根到底还是肖战照顾他更多一点。这个家风风雨雨好几年,肖战远比众人想象中所承担的压力更大。
毕竟他是以一人之力肩负重任,身上绑着比任何人都多的利益锁链,把他死死囚在原地。
可即便如此,肖战仍然能够继续前进,甚至还能腾出心来去给王一博一个稳定的热源。
这样想来,肖战在面对离别时的伤心,会比王一博多好多好多倍。
“人都有一死。可我就是没办法看着你也困在这种不正常的低迷里。”
脱下一贯坚强的外皮,肖战裸露出一颗脆弱的心。
王一博很轻地叹了口气。
满地的斜阳从窗户里筛进来,风吹着竹帘子,地板上一条条金色老虎纹似的日影晃晃悠悠的,晃得人眼花。
肖战昏迷了总共半个月,期间全靠点滴吊着活,整个人迅速瘦了下去,完全可以用皮包骨头来形容。
王一博在床边重新坐下,双手捧着一只小白瓷碗:“喝点?”
肖战摇摇头。
王一博本来也没真指望他现在能吃得下东西,就把碗隔远了。
肖战虽然不太清楚自己如今具体的身体情况,但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有时候雪下的这么沉重,并不是因为它有多么可怕。
就像王一博与肖战二人一样,外表看似波澜不惊,眸子里却波涛汹涌,暗藏深意。
“怎么不说话?”王一博不与他对视,“想问什么就问。”
肖战喘得有些厉害。
王一博表情有很短的变化,但看不出什么情绪:“你有心事。”
肖战还是沉默。
“……别老皱着眉,”王一博伸手在他额前拂过,手指触在肖战微烫的皮肤上,“年纪轻轻就留纹了。”
肖战气喘吁吁,“我有点疼……”
“哪儿疼?”王一博凑近了些。
“肚子疼……”
医生讲过,心梗常会伴有严重的并发症状,患者静脉回流受到影响,从而导致出现肝淤血等肝功能损伤。
“疼得厉害?”王一博不敢乱碰他,隔着被子摸了摸他上腹的位置,“这里?”
肖战盯着对方那双盛满忧虑的深色眼睛,明知故问:“你心疼我?”
“废话,你是我的人,我不心疼你心疼谁?”
“凶死了你……天天凶我,我一醒过来你就凶我,除了凶我你没别的事做……”
“没有。”
王一博俯身,吻过他的眉心:“乖,别胡思乱想。”
肖战沁了一头的汗:“这次的病有点严重啊,我感觉自己跟剥了一层皮一样……”
王一博直勾勾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肖战常想,王一博大概拥有世上最复杂的一双眼睛吧。
——眼白里暗藏着鲜亮的野心,瞳仁里却有着清纯的少年气,眨眼的瞬间,那里面又仿佛蕴含有无与伦比的坚定。
王一博握着他的手:“会好起来的。”
肖战仰天长叹:“唉,有时候真觉得,哪怕死了,这辈子好像也算值了。”
这时候的他多半是病入膏肓,神志又不清楚,他的话像是一段纠缠在一起的链索,并没有欠缺,可是全乱了。
王一博听着,差点红了眼眶。
肖战此时的眼神就像天空般混沌,黄昏的光明和阴影,都在这里游离交汇:“三十多岁就快死了,我真挺倒霉。不过转头想想,这辈子能遇见像你这么好的人,我也是挺运气好的。”
那一刻,看着面前气若游丝的肖战,王一博无来由地想起《与妻书》的那些话:与使吾先死也,无宁汝先吾而死……
疾病和死亡是一场灾难,却更是活着的人的灾难。
王一博明知这注定是一次割肉刮骨的浩劫,却还是奋不顾身地一跃而下,终于伤得自己体无完肤。
“过来,离近点儿,”肖战勉强动了动,伸出一只被针扎得遍布淤青的右手,轻轻拉住王一博:“让我再好好看看你……”
王一博一改冷漠模样,红着眼眶,分外乖巧地盯着他。
“真好, ”肖战笑着,动作轻柔地摸过王一博的脸,“你这么好看,跟天仙一样……只可惜没带你参加什么家宴,没让我那些亲戚都瞧瞧,肖战找了个绝世帅比回来,多了不起呀……”
当所有繁华红尘都斑驳落尽、生命即将走到永远的尽头,才明白生命中最不能割舍的,就是最初萌生的感情。
无论经历多少,肖战总还会记得多年前的初春午后,在食堂里,那个还留着蓝头发的少年向自己看过来的一个目光。
惊鸿一瞥,毕生难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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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