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简珩拿着手机靠在床头,看着新添加的好友头像,满树金黄耀眼的银杏叶。昵称就一个字母“F”。
他想了想,修改了备注:眼前人。
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点开方未然的朋友圈,他噗嗤一下轻笑出声,果然和当初刚认识的时候一样,寥寥无几的几条,一模一样红色背景,金色的字体HELLO XXXX年,新年快乐,新的征程,新的开始......
他的小朋友真是一如既往的可爱。
简珩又站在那条长巷的入口,在浓雾中惶惶四顾,他不知道走哪个方向可以离开此处,一直好像有谁在远方等他归去。
突然,他停住,恐惧的睁大双眸。
地面有黯红粘稠的液体从巷中缓缓流淌向他,他想退开想逃走,可他迈不动脚步,如同封印在琥珀里的昆虫。
不,简大喊出声,猛然睁开眼。
心有余悸,他喘息着,久久不能平复。
上一世,他是个被父母丢弃在福利院门口的弃婴,因为长得好,幼年被领养过两次,但都因为领养家庭突生变故又回到福利院,因此被一些人说他命硬,之后便再也没有家庭敢领养他了,于是一直在福利院待到18岁上大学才离开。
那时为了好找工作,他没有选择绘画专业,而选了设计类专业,毕业以后也顺利在一家广告设计公司找到了工作。
甲方爸爸总是难以沟通和满足的,正常的工作要求和应酬虽然难捱,却也能够忍受。
只是有一回遇到的甲方,是个房地产公司的老总,曹光宗,一个油腻中年男人,在公司偶然见到他以后,便心生歹意,某天晚上找借口指名让他送资料到某个饭桌上,待他去后,强留他下来说要喝一杯再走。
简珩本来就是一杯倒的酒量,何况这酒是加了料的,饶是他被灌了一杯以后坚决告辞,走出大门就已感觉心跳加速身体潮热,他知道不妙,却被曹光宗追出来,趁他身体无力挟着他上车离去。
在车上,简珩意识越来越模糊,他狠命咬破自已的舌头,趁着剧痛时意识回归之际,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打开车门从正在行驶的车上跳了下去。
后面一辆车紧急制动,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片刻,从车里走下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自此他和方未然二人相遇,相识,相爱。
只是幼年的生活使简珩成为一个缺乏安全感的人,随着这份感情越深入他的不安就越严重,再加上方未然工作原因,两人聚少离多,短暂相聚的甜蜜难抵他不断加剧的害怕失去的恐惧,就仿佛进入一段漫长的磨合期,为一再确认而进行一再的感情拉扯,直到......
他已经记不清那天是因为什么琐事,两人又拌嘴,方未然为避免继续争吵,离家冷静,一夜未归。
简珩第二天上班时赌气关了手机。
他并不知道方未然接到紧急通知去执行抓捕任务。
第二天、第三天,方未然依然没回来,简珩失眠了,他开始在心底检讨自已这次是不是太过无理取闹了,继而又怀疑担心是否这段感情将要结束,不由心慌成一团,在床上来回折腾到天际发白。他终于想好了,等天亮他就开机先给单位请个假,然后联系他的小朋友,认真道个歉再去所里把他好好哄回来。
然而,早上当他打开门,就看到方未然的同事兼哥们陈磊坐在楼道的台阶上,周围扔了一地烟头。
陈磊听到声响,睁着赤红的眼睛抬头看到他,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哽咽开口:“简哥,然哥,然哥,他牺牲了。”
他冲上来抱住简珩号啕大哭,简珩被他冲击地往屋里后退好几步才站稳,手机重重摔落在地。他大脑一片空白,失去了思考能力,呐呐道:“你怎么了?你刚刚说什么呢?”
“简哥,然哥这次抓捕对象是个持枪亡命匪徒,然哥为老冯挡了一枪......他,他再也回不来了!”
噩耗犹如钢铁利爪直接捏爆了简珩的心脏,留下一个巨大的流血空洞,他仿佛被千吨石块绑着沉入深海,身遭数不清的暗流剧烈揉搓推挤,冰冷封住了他的呼吸。
他不知道陈磊又说了些什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感觉自已一直在下坠,两条腿再多一秒也撑不住身体的重量,直接栽倒在床上,用被子遮住眼睛,蜷成一团,昏昏沉沉如同失去了意识。
他一直时梦时醒,不时会在昏睡中听到有人开门进来,熟悉的声音让他狂喜不敢置信,然而每每拼命睁开眼之后,屋子里依旧是一片死寂。
心神空洞发慌,完全无法集中思想,甚至感觉不到饥饿。
不知过了几日,他终于清醒并且再也无法入眠。胃部象被遗忘的荒地 干枯而荒凉。嘴唇干裂,喉咙象被砂纸打磨过的粗糙。
他拖着虚弱无力的身体打开冰箱,取出一瓶水仰头直灌下去。
冷冽的水划过咽喉,带来一种刺骨的冰凉,仿佛一把无形冰刀要将他劈开,没有痛苦只剩麻木。
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他每天机械地起床,吃饭,发呆,睡觉。
他的生活就像一部没有声响的电影,一片死寂。
偶尔,他会在街上漫无目的的乱走,穿过熙攘的人群,却感觉自己像是被隔离在另一个世界,象是不存在的幽灵。
又过了大半个月,他才想起去小区附近的维修店取回维修的手机, 手机早已没电,他插上充电器,继续无事可做。
从天明枯坐到深夜,他才终于下定决心要去收拾方未然的物品。
整理物品的时候,他在方未然警服内袋里摸到一个小小的蓝色绒盒。
一时忘记了呼吸,好一会儿他才拿出来颤抖着打开,精致的盒子里静静躺着一对男式戒指,款式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其中一枚镶着一颗小钻石,两枚戒指在灯光下,闪着冷冽淡雅的光芒。视线落处,好象戒圈内侧刻有花纹。
他屏息,小心拿起放在手上,仔细看去,素的那枚上刻着一行花体英文:I Love You,镶小钻石的那枚用同样字体刻着:I Know。
他一下将戒指握紧,良久想起什么,哆嗦着把戒指放回盒中,轻轻关上盒盖。
踉踉跄跄跑到床边拿起手机,充电线被粗暴的拽落,手指不听使唤,按了好几下才开机,来电界面好多未接电话。他划走,点开方未然的未读消息。
置顶就是他的“小朋友”,点开未读信息他一条条翻看,最后是一条语音,他手指抖索着点开:“宝宝,我错了,我不该大声吼你,你等我,明天回来让你揍我出气。等国庆节我和陈磊调个班,我们去遮落山看日出,我还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宝宝,你别不理我,我爱你。”
他把手机举到耳旁一遍一遍的听着,仿佛方未然就在他耳边说话,他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想笑出来,但眼中的泪水却出卖了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哽咽,像是一只被刺痛的动物,无法发出清晰的声音。
简珩浑身颤抖,用手揪扯住自已的头发,痛哭失声。
悔恨,无助和绝望,种种情绪犹如大坝决堤奔涌而来,他脑袋在臂弯间辗转,象是要否定方未然已经不在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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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