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圈禁在这一寸方地,永远踏不出来。
或许是真的不知道被谁欺负了,因为这就是他的命。他被创造出来的那一刻,就意味着他不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作者,属于推动剧情发展的助力。作者不允许他知道,他就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虽然,张泽禹清楚他在撒谎,但也不可避免地伤感了会儿。这样的人,实在太可怜了。
张极前脚刚走,张泽禹的脑海里后脚就出现了系统冷不丁的声音:“宿主,别对攻略角色产生感情。”
“……这不是感情。”张泽禹发现地上躺了串钥匙,还挂了个蓝色的月亮钥匙扣,弯腰捡起来看了会儿,嘴里还在回复系统:“是人对漂亮事物的同理心。”
系统沉默着,似乎是在分析漂亮事物和同理心怎么会有关联。过了半晌分析不出来,干脆把这件事搁置,提起另外一件事,语气变得公事公办:“宿主,恭喜你完成主线任务,和攻略角色建立联系。现在我将角色的身世背景告诉你,你可以接收下一项任务。”
身世背景?张泽禹挑起半边眉,没说话,算是默许。下一瞬间,大脑里涌现一片片画面,没有具体的顺序,但胡乱凑在一起又能拼出一个完整的故事线。
他大概明白了原著中,张极为什么能那么轻而易举地深陷女主,又为什么会在被女主拒绝后疯狂地索取。
张极小时候父母离异,跟着母亲长大。但十岁那年,母亲嫁给了一个暴发户。原以为有钱后日子能过得更好,没想到暴发户继父竟然家暴母亲。他作为儿子自然不能视而不见,于是第一次出手救下母亲后,继父便将怒火全部倾注于他。
当言语侮辱和肢体殴打到了一定程度,张极不愿再忍,十几岁的男生虽然不如成年人那样健硕,但力气总能抵抗会儿。他反抗过后,继父的暴力行为变本加厉。
最要命的是,一向柔弱无能的母亲竟然站在继父那边,一个劲儿让他忍一时退一时,不要和继父作对。他彻底崩溃,之后便离开了家,搬进学校宿舍生活。
灰暗的过往让他变得沉默寡言,在学校竟然被混混和校霸欺负。也就是在高二下学期,女主转学而来,开朗善良的女主是第一个向他伸以援手的同龄人。
他对女主一见钟情,克制地表露爱意。但可惜女主的官配并非是他,他爱而不得便产生偏激思想,将女主囚禁,还造谣男主的感情生活。最终男主反击,他被继父转学,自此人间蒸发。
-
将钥匙揣进兜里,张泽禹离开器材室。边往教学楼走,边拉好校服外套。他心情复杂,走出的每一步都如此沉重。
在得知张极是离异家庭后,他就有些不想去探索系统给出的那段剧情。因为他也是离异家庭,不同的是他跟的是父亲,父亲人很好,没有再娶,他之后的生活也算和美。
同样是离异家庭,但张极和张泽禹的未来走向无疑是大相径庭的。他是幸福的,虽然生活平凡但起码无灾无病,有份不错且稳定的工作维持生计。
而对张极的描写只到了被继父转学离开,就没有了结局。或许张极过得也不错,但没有人知道。
可能是因为相同的经历,张泽禹对张极这个人物角色抱有非常强烈的同理心和想要伸出援手的冲动。也算是,抱抱当年的另一个自己吧。
张泽禹按照记忆找到自己所在的班级,这节课恰好是劳动课,全校都在打扫卫生。他一进教室,就看见一个脸上有疤的男生将第三大组最后一排的那张单桌掀翻在地。
哐当几声,桌椅全部倒地,桌肚和桌面的书簌簌地落在地上。刀疤男笑得恶劣,抬脚在一本摊开的书上狠狠踩了两脚。
“来吧,你现在有理由打我了吧。”刀疤男目光灼灼地盯着站在旁边的人,轻蔑笑着:“贱骨头就是贱骨头,非要我用这种方法,难怪你现在爸妈都不愿意养你!”
张极抬眸,眼神怨怼,气愤地攥紧拳头,青筋暴起延伸在手臂内侧。但对方的目的他知道,无非就是想惹怒他,迫使他主动出手挑起打架,然后对方再让旁边的朋友去叫老师,让老师误会是他的错。
这样的手段使过好几次,张极不可能次次上当。哪怕对方说话再难听,张极也不能再上套了。否则让那个男人知道,恐怕又要威胁他的生活费。
见他默不作声,刀疤男心里窝火,冷笑两声,双手抱胸又说:“怎么了?又成软柿子了,话也不会说?哑巴了?”
“你骂谁呢!”话音落地,旁边飞来一个拳头,直挺挺地打在刀疤男的脸上,将他打得向后趔趄几步,脸颊瞬间红了一块。
张泽禹不会打架,也没打过架,但一听到这家伙对张极说的话,他就气不打一处来,瞬间学会打架技能。两三步上前跨到刀疤男身上,左一拳右一拳,拳拳到肉,完全不收着力气,仿佛真要将人打进水泥地里似的。
“你、你……啊!我的眼睛!”刀疤男叫叫囔囔的,嘴里吐出来的全是脏话。
张泽禹听都听不下去,恶狠狠地警告:“再说一句,就不只是脸了,我一脚踹烂你的肚子。”
刀疤男连忙捂住脸,什么也不敢说了。
很快有人来拉架,一人一边将张泽禹架起来拉开。女班长刚被叫来,神色慌张地安慰张泽禹:“好了好了,先别生气,班主任马上要来了,小心他给你记处分。”
张泽禹怒气冲冲,看刀疤男还假模假式地躺在地上装疼,气笑了:“你长得这么傻大个,怎么像团棉花似的,真不禁打,我看你还是休学回家练练手再来学校吧。”
“你再说一遍!”刀疤男经不起激将法,立马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挥起拳头就要往他身上扑。
这个时候个子高的体育委员来了,吼了一声教室里瞬间鸦雀无声。刀疤男气得只能靠鼻孔出气,眼神很恨地瞪着张泽禹。
反倒是张泽禹神色如常,还有空过去把张极的桌椅扶起来,再将张极的课本一一捡起来放好。
“我自己来吧。”张极弯腰,从他手里接过书本,说完便不再做声。
张泽禹噎了噎,看着他明明高挺瘦削的身影在蹲下来的时候,被宽大的校服笼罩在内,像极了脆弱的花茎。仿佛被寒风一吹就能倒,就能断,让人忍不住怜惜。
这场闹剧算是止住了,但刀疤男仍怒气未消,看张泽禹盯着张极,瞬间灵光一闪,哼笑道:“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喜欢这个哑巴男。同性恋,真是恶心!”
“会说人话么。”张极斜一眼过去,冷冷道:“不会说就闭嘴,少狗叫。”
酷。张泽禹惊讶地挑起半边眉,他以为张极不仅话少,还嘴笨,对一些污言秽语完全想不出适当的措辞进行反驳。没想到并不是,而是在忍,其实嘴巴蛮厉害的嘛。
见全程没有回过嘴的张极突然厉声厉色起来,刀疤男愣了会儿,气得脸红脖子粗:“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张极淡定收拾好所有的书和桌椅,头也不回,语气淡淡:“只有人,配让我说第二次。我没和狗对话的习惯,你找个角落自言自语去吧。”
厉害啊。张泽禹忍不住感叹,不过也没忘记这是什么场合,上前两步挡住刀疤男怨恨的视线,双手抱胸,“听见没,滚一边去,否则别怪我告诉全班你那些破事儿。”
此话一出,在教室看热闹的人开始窃窃私语,声音窸窸窣窣的,有些难听的话直接传到刀疤男耳朵里。刀疤男脸色难看,“你、你说什么呢,少骗人!”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张泽禹神色淡定,仿佛对这件事能威胁到刀疤男十分笃定和自信。
见状,周围的议论声更肆无忌惮,刀疤男慌张地骂了句脏话后落荒而逃。而原本准备和他里应外合的朋友也因此离开,再没出现。
张泽禹刚想回头对张极说些什么,就听见副班长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说教导主任闻讯而来了。张泽禹暗道不妙,连忙抓住张极的手腕,拉着人往外跑。
下了楼梯,跑向学校的树荫小道。
这个时间段,小道附近没有人。到达后,张极皱着眉将张泽禹的手甩开,压低嗓音:“你做什么?”
“等会儿教导主任真问起来,我们都逃不了一个处分,还不如赶紧跑。”张泽禹拍拍胸脯,缓了会儿,“何况那个傻叉都跑了,我们跑不也正常。”
这样明明更显得我们心里有鬼。张极盯着他,很快移开视线,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心里还是觉得没必要。
小道十分安静,只听见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和从不远处传来的嬉笑声。明媚的阳光透过树枝叶缝铺在地上,像一条通往未来的光明大道。
张泽禹瞥见旁边樟树下的一丛白色小花,上前摘下一朵,笑吟吟地递给张极:“喏,怎么样,好不好看?”
张极淡淡接过,没什么兴趣:“嗯。”
“你和那个傻叉有仇吗?”张泽禹蹲在樟树下,手指搅动着那丛小花,听语气仿佛只是在闲聊,“他为什么对你的恶意这么大。”
神经紧绷,张极下意识攥紧拳头,仿佛是被牵扯伤口做出的应激反应。
发现情况后,张泽禹不敢追问,忙生硬地转移话题:“算了不聊这个。你是这个学期才转过来的,在这个学校还好吗?”
“一般。”
也算正常,张极在这还经常受到欺负,哪能活得快乐。张泽禹又忍不住同理心大爆发,“没事的,以后我和你一起玩,我们可以当朋友的。”
“朋友。”张极嗫嚅一声。不只是被这两个字扯到哪根粗神经,眼里涌上愤恨,又琢磨着重复这两个字,不过这次咬字要更重更狠。
张泽禹一愣,不明所以:“怎么了?”
张极用手指轻易碾碎那朵小花,丢在地上,语气冷漠:“没什么,只是我从来没有过朋友,也不想有。”
对上他居高临下的眼神,张泽禹完全被钉在原地,感觉全身心都在被一簇火焰燃烧。明明是在和煦温暖的春天,可他的神态,却让张泽禹如坠冰窖,浑身冰凉。
“所以,我不想和你做朋友。”说罢,张极头也不回地往教学楼走。
张泽禹在原地愣了半晌,久久回不过神。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张推荐票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 谷籽 = 100 咕咕币
已有账号,去登录
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