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那啥,你也打了一辈子光棍了。”
小叔默默握上了石桌边沿,眼皮子一抬,满手石屑。
我森森一抖。
他状似心平气和的道:“若不想断腿,正面回答。”
我把背后的重剑取下来,放在手边随时备用,然后鼓起勇气道:“从小到大,我从未有依了这门亲事的打算。倘若萧尚安是我心仪之人,便不是这一纸婚约,我也想法子与他长相厮守。可事实上他不是,那我就算被你摁死被皇上徒手撕成两半,也不会就范。”
“嗯。”小叔意味深长的吐了一个字出来。
未几,他却道:“我同意。”
“啊?”我顿时呆滞了。
“我从未说过赞成你与他的婚事。”小叔很平静。
我提醒他:“你是臣子,是不是多少该表现点无条件忠君的样子出来?”
他默默看了我一眼,将目色移向远方,胶凝在黛色群峰之间,像是陷入了很久远的记忆,他向来便不曾舒展的眉头蹙得愈发紧。
我甚少看见这样的小叔,唯有每年的梅雨时节,他才会用这般的表情对着院落里的杏树,一站便是一下午,不知在想什么。
我无声无息的陪着他,直到天际一线霞色漫开,日头渐渐落下了西山。他终是回过神,道了句:“有些人,生活得不由自主,我希望你不必如此。”
“昨日我问你的剑法是何人所教,你说是个偶遇之人,可是名女子?”
“是。”我知晓他与徐锦肯定相识,便把大漠里的遭遇仔细同他说了一遍,末了,我道:“她叫徐锦,终年守着一座无名墓,很久没离开沙漠了。”
小叔的手细不可查的一颤,阖了眼:“真的,是她。她现在在哪里?”小叔抢话道。
“很多天前就不见踪影了,我猜,许是回到大漠。”
“可有路观图?”
“我给你画。”
小叔站起身,特别冷酷无情:“半柱香内给我。”
“好。”
“等等我又不是画柴火人床上鏖战,半柱香怎么可能画得出来!就算真是画柴火人那起码也要一一柱香的!”
小叔不由分说的投回来一记眼神:“画不出,题头来见。”
你真是我亲叔!
这往后,日子仍是照常的过,大雁大军仍是被困在萧隐所设的迷城阵里,帝都来的十万将士在西城外扎了营。因着这两桩,华谷镇民心安稳,颇有些盛世江南的景象。
随着年味渐浓,家家户户都在门口挂上了艾叶草,游子归家,时不时有欢声笑语隔着高墙传出来。家境殷实的,会烤上一两头乳猪分给邻里们吃。我和纪尘端着盘子去要了几回肉,觉得好吃的,我便拿回明月楼分给众人。分到萧隐时,他就总温和笑着抚我的头,道:“你喜欢,我天天找人烤给你吃。”
我矜持的表达了一下拒绝:“不要了,人家会长胖胖的。”
然后,我天天蹲在他门口敲盘子,结果别说乳猪,特么连一根猪毛都没给我烤出来。简直是闻着伤心见着流泪!
另一厢,花夫人风情万种花样翻新的想替我上位,我看着萧隐对她不冷不淡的态度,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去过问。
而我小叔,则是拂晓出门,夜幕归家。每每都落得一身伤,不轻不重,未伤及筋骨,却又让他皮开肉绽,看的我触目惊心,我替他上药时,总想问他是怎么一回事,他也总以累了为逃避借口,一点都不走心。
后来,我着实忍不住,和纪尘一起偷偷跟着他,才知晓,原来小叔从早到晚,都守在徐锦门前,风沙迷了他的眼,他就闭一会。烈日灼干他的喉,他就轻轻皱下眉头。偶尔,屋里会蹦出两三道凌厉的刀气,小叔也不闪不避,硬生生的承接下。那时候,他脚下微踉,会眯眯眼看着茅草屋,唤一声:“三娘。”
那是我见过最温柔的小叔。
我靠在沙丘背面痛定思痛,觉得不能放任小叔这么作下去,于是,当天晚上,我轻车熟路的爬进了萧隐的窗户。
彼时,已是子夜。
萧隐向来早睡,熄了烛火,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我摸索着拿过一张小板凳,摸着步子走到他床前,将板凳一放,整个人蜷缩的坐上去,叹了口气。
萧隐没反应,我就自顾自道:“没娘的孩子像根草。好不容易遇到个脾气秉性都和我家那谁相合的大姑娘,抱着快速晋升姑姑的想法去做媒,却不料居然是个坑!你看我小叔这样天天血量超大的往外涌,也不是个办法,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每月都有三十几天在特殊时期。”
“……”
“你别不说话,你也是个每月有三十几天都在发病的人,你俩应该是有共鸣的!”
“说起这个,你说徐锦和我小叔到底什么仇什么怨,犯得着像咱俩这样一见面就想方设法要弄死对方吗?”
话音一落,忽然,黑暗里疾风骤起。我凭借着本能反应出掌相对,与那冰凉的温度纠缠了数招。一个不妨,手臂被制住,他就势一拉,我天地倒转,被压在了床上。
“咳。”我清了清嗓子,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了覆在我身上的人,他双手扼住我的腕,垂下来的青丝落了几缕在我脸颊,风一撩,引得我酥麻的感觉游走全身,欲罢不能。
我用了良久才找回所剩无几的节操,耳根子发着烫道:“按理说这种情况,我们下一步就该顺应天意干柴烈火,但考虑到我小叔随时可能杀上来,以及你还肾虚的现状,我们不如坐下来好好说话?”
他的唇蓦地倾下,毫无缝隙的贴合在我耳边。低沉道:“你说谁肾虚?嗯?”我不假思索一脸正气:“我。”
“呵,”萧隐冷笑一声,随即下床走到桌边,缓缓点起了一盏烛火。我盘腿坐在床上静静的盯着他。须臾,他又走回来,落坐在方才的小板凳上。
“安乐想知晓什么?”
“小叔与徐锦的过往,你肯定知晓。”
“哦?何以这么肯定?”
我抽了抽眼角:“你与锦姨之间,有所牵连,像你这样的人,断不会做毫无把握的事情。既然诸事都要在掌握中,你又怎么可能不了解锦姨。”
“嗯,”他一声沉吟:“看来安乐很懂我。”
“卖什么关子,快说来听下!”我急不可耐。
萧隐反倒更悠闲,拨了拨我额上的呆毛,又捋了好一会儿我的鬓发,方才道:“我能说的,只有一事。”
“什么?”
“二十年前,俆锦与韩将军,曾是同袍之谊。战场之上,出生入死,原本该是一双令人欣羡的爱侣。”
“然后呢?”我闻到了浓浓的八卦气息。
“然后?接下来不能说,安乐若想知,我有办法能令韩将军亲自开口,不过你要去帮我打探大燕军中的情况,以及粮草储存和兵力分布。”
我不拒应下:“何时?”
“明晚。”
“好,回来之后,要是你敢忽悠我,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岂敢。”他笑的纯良:“韩将军与徐锦的过往情事,我一定会让韩将军毫无保留的告知你。”
听闻这话,我心满意足,乐颠颠的准备回房休整一番。走至一半,我又贼头贼脑的转回去,趴在萧隐大腿上双眼放光:“会有床戏吗?”
“什么?”萧隐一时惊讶了。
我舔舔唇:“小叔和锦姨的情事里有没有床戏?激不激烈?他们俩有没有私生子什么的?这些问题也要让小叔统统不准保留。”
萧隐的表情难以言喻。
“如果他们有私生子岂不是应该二十来岁和我差……卧槽?!我不会就是他们私生子吧!难怪小叔和锦姨抽起我来半点不像外人啊!”
萧隐呵呵一声,一掌挥过来直接把我扫去了门外吐口水。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张推荐票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 谷籽 = 100 咕咕币
已有账号,去登录
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