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萧尚安体内的毒素基本消除了,整个人也渐渐神清气爽起来。花丽君没能让我全家抄斩,表示很不幸福。但她没在萧尚安面前表现出来,反倒像个知心人一般,笑得如蜜里调了油,一边欣喜萧尚安能够复原,一边嘀咕我是个祸害。
每当他开口,我便翘着二郎腿坐在旁边大声朗读我手里的小黄本,花丽君不堪其扰,意图让萧尚安喝止我,但一看到萧尚安眼里无边无际的宠爱,便自行收声了。
很是识趣。
转眼二月初。
萧尚安的伤口已愈合的差不多,楼里相当太子妃的诸多姑娘们,每天变着方熬汤给他喝,萧尚安通常都会原封不动的给我端来,柔情似水的对我说:“安乐,近日你瘦了,多喝汤补补身子。”
通常来讲,我会把这些原封不动的拿去给纪尘塞牙。
唯独有一次,我看见木瓜炖雪蛤,想起这是丰胸圣品,索性便一滴不剩的的喝了下去。末了我去找萧隐谈情说爱,前脚刚刚迈进他的门槛,就看见屋中圆桌上,放了满满四五十个汤盅。
萧隐置身琴案前对我盈盈笑:“据闻安乐喜欢喝汤?我命非烟你备好了这些汤品,全部不喝了吧。”
说得是风轻云淡,一点都不像在挟怨报复,也完全没有如果不喝他就会打死我的威胁感。
后来,出于某种大家心知肚明的原因,我果断把汤喝了。中途跑了数次茅房,又拉了两日肚子,饶是如此,萧隐还不解气,晚上都不让我钻他的床!
简直小肚鸡肠到了极点!
无奈,我只好转去找小叔寻求安慰。
小叔依旧浑身是伤,每晚夜深人静时,他都独自上着药,我心疼他,从自身事例说到他与徐锦,想劝到他别再执着的去到锦姨,然则,他只是一句“是我欠她”,便把我打发了。
诸事稍稍缓和后,我们一众人择了一日,聚在华登阁,打算谈谈接下来应对大燕的计策。简单用过早膳,萧尚安、小叔、萧隐、我,还有花丽君便异常不和谐的坐在了一起。
花丽君不停朝我眼送利刃,我端着一碗茶,装作看不见,而萧尚安,也是不住的打量着萧隐,似想将他这个人看穿一般。
独独小书面无表情,率先打破了沉寂道:“安乐,将你与太子在大燕军中的所见所闻,一一说出来罢。”
我点了点头,回忆了一番当日情形,絮絮道来诸多巨细靡遗,生恐有所遗漏。某些不祥之处,便由萧尚安代为补充。
言尽之际,屋内众人皆是沉默。尤其是小叔,向来就严肃的表情此番更是凝重不已。
我想了想,小心问:“这萧天策到底是什么人?”
一时间,包括萧尚安和花丽君都探究的望向了小叔。小叔思忖少时,又看了遭萧隐,甫缓缓道:“他是先王的长子。”
短短几字,霎如晴天霹雳,将在场众人震得魂飞天外。萧尚安这个王上的唯一儿子哑然了半晌,才缓过神来,不可置信的道:“这怎么可能?我从未听父王提起过还有位大伯。”
小叔蹙了眉,陷入沉默。
换萧隐不急不缓的喝了口茶,接过话题道:“太子自然不会听说过,因着萧天策是本朝的禁忌,更是当今皇上的心头刺。”
萧尚安脸色一青。
花丽君随即提醒:“萧楼主,你虽是皇上重视的有才之士,但这并不代表皇上会对你的言语无限容忍,楼主还请把握分寸。”
萧隐淡淡弯了眼角,放下茶盏道:“如今是大燕要利用此机动摇我大周国本,若花夫人仍觉得现代谈此不妥,萧隐有辱皇威,那在下也可静观其变的。”
萧尚安思量再三,摆手阻止了她,最后沉着眸色看向萧隐,虚心道:“请楼主赐教。”
神棍的眼里闪过一丝赞许之意,又习惯性的卖了一阵关子,方慢慢打开了话匣。
说的是那段不欲人知的过往。也是这天家里,一段血性悲惨的丑闻。
萧隐说,三十年前,先皇共育有三子,长子萧天策,次子萧天齐,也就是当今的皇上。按照我大周的国统,长子承太子位,将来继正统,所以,萧天策自生下来,便已是太子头衔。前面的十二三年,萧天策和萧天齐感情都不错,时常聚在一起饮酒议事。那时候,萧天策生情霸气狂傲,武学造谐更是皇族百年来,难得一见的天才。他十二岁上战场,几乎所向披靡,声望在朝内外一日高过一日。而萧天齐因为被太子掩了光辉,受到的关注愈发少。先皇除了偶尔让他陪同批阅奏章,处理细碎小事,大致都快要忘了自己还有一个二儿子。
兴许便是从这个关头开始。萧天齐的内心就发生了变化。
承齐二十七年的六月初六,正是萧天策的生辰。他酒醉之下一时兴起,派人送了一批兵器给护国大将军王兴。此人是他的心腹,随他出战多年。原本有些犒劳并不为过,但这事却被萧天齐抓住了机会,向先王启奏太子有谋反之心。萧天策得知后,立刻进宫面圣解释。先王念及他的功劳,便谴人去将王兴带回帝都对峙。
不成想,这边传话的太监一去,王兴就反了。这一遭,全然坐碎了太子的谋反之名。先王震怒,派兵围剿太子府,领头的正是萧天齐。那一战,手足相残,天地同悲。萧天策杀了三千多大内禁卫,最后气空力竭,含恨败在了萧天齐的掌下。从此被困于殷山之底。而萧天齐,平定了太子府和王兴的叛军后,也如愿坐上了太子之位。
很多人都还记得,那日的最后,萧天策仰天长笑如痴如狂,问着他的兄弟:“你我血亲浓于水,何以至此?!”
萧天齐却没回答他。
不久后,先皇病逝,萧天齐登基。他强娶了萧天策的太子妃为皇后,又将萧天策的两名子嗣毒死。知道这段历史的人,也逐一死于非命或告老还乡,时间一长,这过往便成了被尘封的真相,再也无人提及。
萧隐说完,萧尚安一张脸几乎失尽了血色,双唇哆嗦着。良久,他才怒道:“一派胡言!若本太子真有一位大伯,那也定是他真要谋反,父皇才会出面平叛!否则,那王兴为何早不起兵晚不起兵,偏在先皇要招他入皇城对峙时才反?!”
“倘若传话的太监,当时说的不是先皇宣王兴进宫解释造反谣言一事,而是先皇已确认太子造反,将太子囚禁了呢?”
萧尚安身子一僵。
萧隐悠然向着茶盏吹了一口气,氤氲茶烟正好遮住了他晦暗不明的双眼:“太子以为,这种情况下,王兴身为萧天策心腹,又是一名忠肝义胆的臣子,他将如何抉择?”
痛苦,慢慢爬上了萧尚安的眉梢眼角。他也无法反驳,只能任由萧隐的一字一句,将他生吞活剥,推垮着他赖以生存了二十几年的信念。
若是萧天齐,他的老子,当年真是不择手段夺的权,那他今日的太子之位,何其嘲讽,根本算不得大周正统。这让一向心思纯澈毫无争权概念的他,如何面对?
堂内,鸦雀无声。
我不得不承认,萧尚安的老子从来都让我觉得很可怕。这一个陷害之局,出自他手笔,我完全不觉得意外。只是,可怜了那些局中人,想到此,我不由道:“真是嘲讽。有些人一生为了一分赏识之恩,或者结义之情,甘愿披肝沥胆生死相交。而明明是血缘兄弟的,却能为了权力地位置对方于万劫不复。”
“安乐。”萧尚安颓然看着我。
我拍拍他的肩膀:“放心,不管天家如何,你在我眼里,是永远不变的萧尚安,只要你保持初心就好。”
我顿了顿,再次开口道:“用他说话七分假三分真,权当他在说书吧。当然,也无论这史实究竟是真是假,毕竟过去三十年了,追究起来意义不大,最重要的是,我们眼下要如何阻止大燕君王前往殷山的计划。”
“嗯。”小叔表示同意。
花丽君也渐渐回了神,看向萧隐。
“太子与你从大燕军营窃取回来的布兵图,我和韩将军已经研究过。要阻止他们,倒是不难,不过,尚差一人。”
我不解:“现在有一个传闻里能目射霹雳的镇国将军和以一敌千的我在,还加上大周将士十万,你还要等什么人?”
萧隐气定神闲的觑觑我:“一个能以三百破十万的关键。”
我吓的直咽口水。他再补了一句:“这个擒王之局,只待他来。”
那一刹,萧隐身上的神棍气质发挥到了顶点,犹如仙人下凡,散发出层层金光。我紧紧抱住茶案,才使自己没有跪下去。就在这当头,非烟忽然冲进华登阁,上气不接下气的道:“主、主人!”
萧隐问:“何事慌张?”
她指向屋外,不断颤抖:“有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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