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你过得还好吗？”

　　龚俊但声音听上去轻柔得很。

　　像是怕惊扰了某个睡梦中的人似的，带着无限缱绻，绕啊绕，像羽毛一样，轻轻扫过张哲瀚的心。

　　张哲瀚没有着急回答他，神色也不再是刚才那般冷硬，反倒是指尖微微颤抖——

　　他该怎么回答？

　　说过得好吗？又觉得不甘心。

　　说过得不好吗？似乎还没有到这个程度。

　　在龚俊逃避联系他的这段时间，他也根本就没有主动想起过龚俊。

　　有些人，有些记忆，可能不会经常想起，这是那种淡淡的感觉，会永远扎根在心田。

　　张哲瀚就是这样。

　　从首唱会一路这样过来，没有特别悲伤的时候，也不会刻意去缅怀什么，就是偶尔会突然一下心情低落。

　　比如有人问他上一部戏拍得怎么样，或是有人调侃这次拍的戏能不能顺利播出，也不怪别人，用玩笑的语气跟他闹，实在是他之前压的剧太多。

　　也会在热闹的聚会中，有一刹那的失神，突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自己好像跟周围的一切热闹繁华格格不入。

　　偶尔还会在完成健身计划后，疲软地瘫在地上，失去一切思考能力，随着一呼一吸本能地想起那个会拉着他的手腕把他拽起来的人。

　　太多突如其来的瞬间，让他感觉自己魂魄被抽离。

　　但加起来也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

　　“你不是看到了吗？我还是老样子，反正除了跑行程，就是在家窝着。”张哲瀚避重就轻给出回答。

　　龚俊微微皱眉，但没有继续追问：“那就好。”

　　“没有别的问题了？”

　　张哲瀚回过头看他，似乎暂且放弃快速离开的打算。

　　龚俊摇摇头：“没了，张老师要是忙就先走吧。”

　　他坐在原位置上，整个人透着失落，像被雨淋湿的狗狗，而张哲瀚是那个唯一撑着伞从他面前经过的人类。

　　一句话就可以带他冲出困境的救星。

　　那种姿态，很容易让人心软，可龚俊偏偏又什么都没说。

　　可能是没立场，也可能是……胆怯了。

　　久别重逢的喜悦逐渐散去，底下的伤痕开始清晰。

　　不痛快。

　　张哲瀚看着龚俊的表情一点点变化，他本来就是个心思敏锐的人，又容易自己发散思维，愣是从龚俊的眉眼间解读出千字长文。

　　心里跟针扎似的，闪过一阵短暂的尖锐疼痛。

　　但很快又被血肉盖过，仿佛那一瞬间，只是他的幻觉。

　　“没劲。”

　　张哲瀚甩下淡淡的两个字，转身走得决绝——他真是太讨厌龚俊现在这种欲言又止的状态了！

　　每次都是这样！

　　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却又故意压在心里不说，还要表现出自己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张哲瀚喜欢直来直往，他的喜欢或者讨厌，都能够通过他的神态和动作分辨出来。

　　正如——

　　“你还惦记他啊！”

　　小雨刚一上车，就扯着他的大喇叭嗓子嚎出这么一句话。

　　不是问句，而是肯定语气，甚至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埋怨。

　　“我还在生病，我要睡觉了。”张哲瀚选择回避这个话题。

　　小雨本来想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让他不得不面对自己，但看他脸色不太好，只好放弃这个动作，不自觉把声音也放低了一些：“唉，知道自己难受，还跑出来。下回干脆让医生给你一片安眠药，不然每次你都不会乖乖接受治疗。”

　　“哪有每次啊？”

　　张哲瀚靠在U形枕上，好让自己的脑袋不会随着车辆的颠簸而昏昏沉沉，声音有些娇气：“我一年到头生病的次数，手指头都掰得过来，没你说的那么夸张。”

　　“呵呵，怎么就这么巧呢，你以前是不怎么生病，从跟他一个剧组拍戏之后就没好过。”小雨说话有些刺，“我看你这是得了心病，身体才会跟着出问题。”

　　张哲瀚：……

　　伶牙俐齿的他，居然有点无力反驳。

　　意外见到龚俊再到对龚俊出手相助，两人短暂的寒暄，让张哲瀚感觉消耗了大半精力，连斗嘴的力气也没了。

　　索性闭上眼，有些认命的语气：“你干嘛这么激动啊？反正我和他以后都不会再见面了，这就是最后一次嘛。”

　　小雨语塞。

　　正好这个时候有人打来电话，是公司给张哲瀚安排的经纪人棠姐。

　　“广告拍完不用回公司，直接去录音棚，地址我发你微信上了。”

　　不容拒绝的语气。

　　小雨愣了一下：“他身体有点不舒服，我们应该要先去医院。”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传来棠姐有些为难的声音：“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生病，他之前拍的那部剧提前上档，开播就是这两天的事，就是那边希望他跟另一个主角都能过去录个主题曲。嗯……我这边帮他多争取了一首个人角色曲，磨了挺久才确定下来。”

　　“您看时间能不能往后挪挪？”

　　“恐怕有点难，这次开播实属不易，平台那边通知很临时，剧组也很无奈。”

　　小雨往张哲瀚那边看了眼，后者也没再装睡了，眼神有些空，眉头微蹙，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做抉择。

　　《天涯客》从筹备到开拍，一路上经历过重重磨难，尽管是拍完了后期也遇到过好几次送审没给通过的情况。

　　后期配音更是一改再改，剧情一删再删。

　　而一切的源头，还是耽改政策的收紧。

　　换句话来说，这部剧能顺利播出就该谢天谢地了。

　　从演员到剧组都没有选择播出时机的余地。

　　对于平台来说，这个烫手山芋能够尽快播完就是最小的损失。

　　这属于不可抗力。

　　张哲瀚示意小雨把手机递过来：“这事儿通知龚俊那边了吗？”

　　“嗯。”棠姐想了想，说，“应该是差不多时间通知的，他应该比你早知道。之前你一直说要给自己放年假，叫公司这边不要打扰你，我就等今天才告诉你。”

　　也就是说，在刚才分开的时候，龚俊就知道他们很快就会再见面。

　　有种被当成猴子耍了的感觉。

　　张哲瀚脸黑了几分：“让他先过去录，我后期去和他的音轨。我还有两瓶水没有输完，不确定今天的嗓子能不能行。”

　　“不跟他一起录音？”

　　“不。”

　　张哲瀚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