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
从早上开始,天空就一直阴沉沉的。铅云密布,很快就开始下起了小雨。门闻汀站在屋檐下伸手接过雨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愉悦感。
小雨开始逐渐变大,雨水迸溅在地面,如同翩翩起舞的蝴蝶。
沈懿寒今天不在,吃过饭后就走了。
走之前还特意嘱咐门闻汀不要害怕,他很快就回来。
门闻汀面上点头说好,心中却默默地想:我像是那种会害怕的人吗?
大雨中夹杂着阵阵凉风,门闻汀搬出凳子,靠坐在墙边放空大脑。
“今天难得的好天气。”心魔十分惬意地叹息一声,凝聚出实体从门闻汀心口钻出,“那个道貌岸然的掌门出去了?”
心魔的实体是一团黑雾,只有模糊的轮廓,身形和门闻汀一模一样。他在门闻汀身旁盘腿而坐,一只手撑着下巴:“没有狗叫,也没有傻子来捣乱。”他歪歪头,看向门闻汀,突然问道,“你喜欢这里吗?”
“他救了我们,你不能这么说他。”门闻汀皱眉看着他,听到最后一句手指下意识蜷缩,垂下眼帘,“我也不知道。”
这段日子门闻汀过得有些过于舒心。一半都在于沈懿寒对他无微不至的关照和温暖。
对方身份高贵,却一直放低自在,悉心地开导他。门闻汀知道他的用心,但是过去的一切都历历在目,他还是不能做到踏出囚笼。
一成不变的固态化思想让他一旦产生背离的想法,就会有更大的负面情绪产生。
像是在警告他:你不要妄想。
沈懿寒是第一个对他这么好的人,他是在不想让对方为难。在沈懿寒面前,他尽量让自己保持最好的状态。
但是在某些时间段里,他还是会陷入黑暗里。
心魔轻叹一声,那中间夹杂着的情绪很多,门闻汀说不清楚。
“不知道就是不喜欢。”心魔懒洋洋地说,“趁他现在不在,走吗?我们一起去更天高海阔的地方,没有人,也没有那么多是是非非纷纷扰扰,多逍遥自在啊。”
门闻汀浑身血液凝固,遍体发凉,脱口而出:“不行!”
说完后,他自己也愣住了。
浑身的紧绷的肌肉忽然松懈下来,他无力地闭上眼。
心魔换了个姿势,对他的态度并不是很惊讶,笑着说:“真不走?你就不害怕这是一场阴谋吗?”
“阴谋?”门闻汀自嘲一笑,说话语速放慢,语调拉长,“像我这样一无是处的人,他们图我什么?我的存在对他们能够带来什么好处吗?”
心魔摇头:“这个不好说,人心最难测了。不过倒是有一个,比如说:成为冷血的杀人利器。”
门闻汀嗤笑:“别想带偏我。从某中意义上来说,你和我算是一个人。你一定要站在背面吗?”
心魔渐渐沉寂下来,好似无聊地整理了一下衣服,随后站起身说:“没意思,跟你说了你又能懂什么?”
言毕,他实体散去,重新钻进了门闻汀的心口。
-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闻汀被沈懿寒叫醒了。
对方神色焦急,额前一些凌乱被雨水打湿的发丝贴在上面。见门闻汀醒过来,他松了口气,柔声道:“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你回来了。”门闻汀的声音略带沙哑,“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已经快晌午了。”沈懿寒摸了摸他的额头,“我被一些事耽搁了,你饿不饿?还好没发热。”
“对不起。”门闻汀的罪恶感油然而生,不敢去看沈懿寒的眼睛,低下了头,“我只是想吹吹风,我不知道会睡着,我……让你担心了。”
大概是心中得到了松懈,门闻汀之前根本不会这么轻易睡着。
沈懿寒轻轻捏住他的下颚使他抬头,那双漆黑的眼睛看着他,罕见地严肃:“你不必跟我道歉。”
门闻汀一愣。
沈懿寒看着他,像是要把他的模样刻入骨髓,真诚道:“你永远都不必向我道歉。我和我之间,永远都不用说这些。”
“为、为什么?”
“因为——”沈懿寒笑着弹了弹他的脑门,“这个你以后就知道了。”
门闻汀被他忽然转变的态度弄得云里雾里,却也不好多说什么。
“对了,”沈懿寒像是想起什么,眉头微蹙,“过会儿我的师弟要过来一趟,你……你愿意见一见他吗?如果还是不适应的话,也没关系。”
门闻汀现在心绪平稳了一些,听他说完产生了一丝好奇:“师弟?”
-
时间回到上午。
一个半月前,掌门从外带回来了一名神秘少年。要知道,光是沈懿寒这个人单单出现都能引起热点的存在,现在又附加了一个隐藏爆款热点,整个观苍派都炸开了锅。
一时间,众说纷纭。
虽然说沈懿寒不经常露面,且一直都是冷冰冰的。他是这些在看脸来说,都不是要点。此消息一出,不少女弟子表示失恋了。
男弟子则表示:“这有什么关联吗?”
女弟子反驳:“那当然有冲突了!掌门是什么样的人我们还不清楚吗?这都把人带回来了,不就已经在宣告者名草有主了吗!”
男弟子挠头,表示不是很理解:“就一定是那方面的感情吗?就不能是失联多年突然又遇到的兄弟?”
……
消停了一个多月,又有消息爆料出:那位神秘美少年是魔族。
一石激起千层浪。
虽然不知道是谁泄露出去的消息,但观苍派几位老长老本来就对沈懿寒有所不满,于是就借着这次的机会借题发挥。
上午,观苍派一众长老聚集在一起,向沈懿寒讨要一个说法。
面对各方面的压力,沈懿寒丝毫不慌张,从容不迫地回应每一个质问。
挑事的那几位长老是两百年前余留下来的,他们很早以前就对沈懿寒有意见,闲着没事就会挑毛病。
“魔族?”他们四人成群,语气和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掌门可知道,魔族向来与我族势不两立,如若此事当真,掌门将我观苍派置于何地!”
沈懿寒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语气毫无波澜:“这位长老,我看你是老糊涂了。两百年前那场灾厄是谁帮忙一起平息的我想不必我多说了吧。是魔族就一定该杀吗?你那一成不变的思维模式果然和你这个人一样死板。”
两百年前突然降临的那场灾厄令所有人都陷入了恐慌之中,人们绝望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就在这时,出现了两个人。
一个是溱苍派溱苍山前弟子溱墨,另一个则是前魔尊辰衡。他们二人联手阻止了这场灾厄的降临,在灾厄过后三年飞升。
闻言,四名长老额角抽了抽。他们对视一眼,得意地哼笑一声:“掌门,前魔尊大义是有目共睹,但是其他的可就不一定了。我们可是听说了,这少年可是涂了满门的人呐!”他们故作痛心地说,“如果不及时将其镇压或者赶尽杀绝,后患无穷呐!”
郝凌就站在离沈懿寒不远的地方,闻言看着那四位长老的眼神不禁带上了几分怜悯,然后搓了搓胳膊:“有点冷。”
沈懿寒表情并没有变,却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周遭的温度骤然下降。
“你自己都说了,那是听说的,又怎能辨别真假?”沈懿寒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四位长老,你们是老花了眼,连是非分明都辨别不清楚了吗?”
沈懿寒实在太清楚他们的套路了。
少年时他不屑于争辩,只是因为对他造不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但是这次这些人开始把矛头指向门闻汀了。
一场争辩下来,四位长老再次惨败气,急败坏地走了。
郝凌无奈地叹了口气,抱着手臂随便找了个地方倚着:“这次你可得护好他了。这些老头子我也早就受不了了,要不是看在师——”他话头蓦地顿住,看向沈懿寒的脸色,见他没什么反应,暗暗松了口气,“行了,我也不多说了,你自己心里清楚就行。”
沈懿寒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说话。
郝凌想了又想,微微凑近:“他的样子……变了吗?我能去看看吗?”
其实郝凌跟以前的门闻汀是见过几次面的,每次见面对方都笑眯眯的,还会开玩笑,所以给他的印象很不错。但是怎么都没想到到最后却是死无葬身之地。
“也好。”沈懿寒思考过后点了点头,“多一个人可以跟他说说闲话也很好。你别吓到他,他现今不同往日那般随性。”
-
郝凌有点小激动,接到消息后飞速赶到,带了一大堆东西。
门闻汀有点小紧张,但是在看到对方之后,那点紧张就消失不见了。他望着对方愣神了几瞬,那股熟悉的感觉再次油然而生。
“你好啊,”郝凌自我介绍过后友好地笑了笑,“你别害怕,我不吃人的。”
门闻汀:“?”
沈懿寒:“……”
察觉到师兄冰冷的目光之后,郝凌立刻收敛了一点,挺直了腰板:“这些都是给你的哦,没事不用有心理负担,这是我家的家族传统。”
沈懿寒眼角抽了抽,静静地听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门闻汀心中惊了一惊,轻轻地说了声谢谢。
郝凌立刻心花怒放起来。
他可是准备了很多说辞,打了一堆腹稿,全都不差、以一种十分自然的方式说了出来。
先前的门闻汀都是会暗戳戳地调侃,虽然让人气得牙痒痒,却并不会令人产生反感,十分有分寸。但这并不妨碍郝凌的胜负欲。
现在对方一副安分乖巧的乖宝宝形象简直深得郝凌心头,连说话都忍不住细声细语起来。
“咦——”经过一番长聊过后,心魔十分烦躁地说,“他话怎么这么多?他都不嫌累的吗?”
门闻汀压根不搭理他,继续跟郝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心魔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最后还是沈懿寒有点看不下去了,递给他一杯水,强行止住了话头:“喝点水。”
郝凌简直受宠若惊。
“天呐,”他仰天长叹一口气,胆大包天地埋怨起了师兄,“你是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些年我有多烦闷。没人说话、没人玩儿更没人陪我吃饭。你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吗!”
他的话并未激起沈懿寒的丝毫同情心,而是十分冷酷无情地说:“难道我在的话你这些补缺就都能补齐了吗?”
沈懿寒毫不留情地拆穿他:“你只是想拉着我一起垫背。”
“话不能这么说啊,”郝凌痛心疾首,“明明你才是掌门,为什么替你管理门派的是我啊,我真的很心累欸。”
沈懿寒看了他一眼,从腰间的锦囊拿出一块类似于铁石的东西。郝凌本来半死不活,看到东西瞬间眼前一亮。
“师兄其实我觉得我还是可以再坚持坚持的,”他凑近看了看,忍不住感叹道,“这东西可不好找,果然,师兄你还是在意我的对吧。”
“顺手的事。”沈懿寒道。
看着两人像小孩子斗嘴一样,门闻汀觉得这样的相处方式就很好。虽然互损,但都是在意对方的。
沈懿寒:没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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