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在庄见星脸变得更红之前，陆森松开了手。

他皮肤太容易留下印子，陆森只是轻轻地按上去，松开时，下巴上也多了一个浅红色凹陷下去的印记。

倒像是陆森刻意留下的标记了。

明明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但被陆森这么碰，庄见星还是受不了。

说起来他跟陆铭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也没有过太亲密的行为。陆铭陪着他扮演清纯人设，第一次接吻连舌头都不敢伸。

陆森看着他的脸从自己手中逃走，庄见星的皮肤触感很好，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摸上去滑滑嫩嫩的。

该谈的都谈好了，要签的合同也签好了。

婚礼的事情还没商量，庄见星还得先跟自己的父母说一声。

虽然不是亲生的，但庄见星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通知到位的，就是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来参加，毕竟隔得挺远的，家里还有个小弟弟在读初中，正是初升高的关键时期。

陆森看庄见星盯着虚空发呆，瞳孔都有些涣散了，觉得有些好笑。

拿出手机想拍一张照，却收到了家庭医生发过来的每年年末的体检通知。

陆森的爷爷是癌症去世的，发现得太迟，查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治疗不到两个月就走了。

从那以后，陆家全家每年都要做一次全身检查。

看着医生发来的消息，陆森突然想起了什么。

问庄见星：“你那天回去之后又没有不舒服？”

庄见星以为他是在说自己做得太凶的事情，光是听到陆森问，庄见星就觉得屁股开始疼。

“没什么不舒服的，”庄见星声音越来越弱，“你以后注意点不要那么用力就行。”

这种话在庄见星的意识里算是撩骚的情话，大庭广众下说出来，他浑身的血液都滚了起来。

陆森却不是这个意思，话说得更直白：“酒店的套子质量不好，又太小了，我记得那天晚上破了好几个，应该内she了不少。”

庄见星瞪大眼睛，想阻止陆森继续说下去，但未果。

陆森说到后面带了点笑，有意逗庄见星：“你有没有拉肚子？”

虽然到了期末，咖啡馆里还是有客人的。不过大家都比较偏爱靠窗的位置，陆森跟庄见星坐在最后面，周围五米一圈内都没有人，他们说话的声音又小，没人能够听到。

庄见星人已经快熟了，一口把剩下的半杯柠檬冰露都灌了下去。常温的饮料在冬天还是有些冷，庄见星只觉得从嗓子眼一路冰到了胃里，但他的血还是烫的。

“没拉肚子。”

声音细若蚊咛。

陆森听见了，不轻不淡地说：“那你还挺天赋异禀的。”

庄见星只想让他闭嘴。

对庄见星来说，这次的谈话算得上是不欢而散，他窥见了陆森正经严肃的外表下那一点淡淡的轻佻和风流。

难得的，庄见星并不算讨厌这种感觉。

如果陆森能不要抓着那晚上的事情不放，就更好了。

养父母住在相邻的B市，庄见星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尹姝正在做饭。

初三的放学时间越来越晚，课后服务结束时，已经晚上七点了，他们一家在重点中学旁边租了房，学区房太贵了，寸土寸金，厨房和厕所狭窄逼仄，站不下第二个人。

尹姝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见来电显示时有一瞬间的迟疑，她有点不太敢接庄见星的电话。

他们是在庄见星四岁的时候收养的他，尹姝身体不好，结婚五年了都没能生下自己的孩子，去医院查了好几次都没能查出问题。

夫妻俩动了领养孩子的念头，去孤儿院看见庄见星的第一眼，就喜欢得不得了。

起初他们对庄见星是很好，像所有普通的父母一样，围着儿子团团转。

但尹姝三十七岁那年怀孕了，高龄产妇，又是自己苦苦期待了很久的亲生孩子，庄见星自然就被排到了很后面。

说不上虐待苛刻，夫妻俩衣食住行上也没让庄见星受委屈，只是心不在他身上了。

庄见星知道自己是领养的，弟弟出生后他完完全全在家里当起了透明人，偶尔还会帮着忙不过来的母亲带一下弟弟。

但庄见星从那之后就没在叫过她妈妈了。

尹姝心里也别扭，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手心手背也都是肉，她做不到一视同仁，但也不能视而不见，这种情绪促使她维持着这种不尴不尬的状态好几年。

尹姝在围裙上蹭了蹭手上的水，背过身靠在灶台边沿，接通了庄见星的电话。

母子俩很久没通过电话了，逢年过节庄见星都是给尹姝发消息，庄见星准备考研之后就一直很忙，也好几年没回去过了，尹姝连他的声音是怎么样的都有些忘了。

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两人都没说话，彼此的呼吸通过屏幕传到对方耳朵里，尹姝眼眶有些发热。

开始庄见星先开的口：“妈。”

这个称呼叫了十多年，熟稔得庄见星能够立即脱口而出，哪怕被他藏了很久。

尹姝连忙应道，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挤掉模糊了视线的泪水。

“星星啊，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庄见星盘腿坐在床上，宿舍里是空的，室友都还在图书馆，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可以不用躲着人：“我要结婚了。”

尹姝愣住，她在心里算了算，庄见星现在应该还在读研究生，怎么看都不是应该结婚的时候。

但她似乎没立场指责：“是……你喜欢的人吗？”

庄见星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连他自己都没考虑过他是不是因为喜欢陆森才跟他结的婚，好像喜不喜欢也不是多么重要。

庄见星觉得自己有点随波逐流，又可能是有点想报复陆铭的。

他不是什么大度的人，相反的，庄见星一直觉得自己是小肚鸡肠的。

而尹姝这么问，庄见星却难为情地蜷缩起手指，扣了扣牛仔裤的边缝。

“嗯……应该是吧。”

尹姝听得一头雾水：“你这孩子，喜欢就喜欢，什么叫应该是？”

庄见星找回了以前淘气时被尹姝温柔责备的感觉，后颈泛起一层薄红，他声音很轻：“就是喜欢。”

尹姝看不见他的神情，但似乎能想象到他现在的样子：“那就好，那就好。”

庄见星打电话也不只是单纯的通知，他试探地问道：“爸还在警局上班？”

庄银城是B市一个区的派出所民警，到了年末，晚上经常被叫去所里出勤，严打和巡逻三天两头安排得紧。

“嗯，”尹姝听见开门的声音，是庄见岭放学回来了，“今晚又要加班，忙了半个月了。”

庄见岭满脸倦色，书包都懒得取，瘫在沙发上不想动，听见尹姝在跟人打电话，也只是掀了掀眼皮子，一脸漠不关心。

庄见星笑着说：“好辛苦啊。”

尹姝认同：“没办法，为人民服务嘛。”

一家人都习惯了庄银城的职业。

尹姝把饭菜端出厨房，招招手示意庄见岭快去吃，她则继续靠在窗台，侧着头接听电话。

“星星，打电话来还有别的事情吧？”

尹姝很熟悉自己的儿子，她带庄见星的时候也是一等一的用心，听他的语气就能知道他在想什么，想要什么。

庄见星嗯了一声，他从小就这样，提要求的时候扭扭捏捏，生怕别人会拒绝。

“我们可能不一定会举办婚礼，”庄见星能感觉到陆森并不想像陆铭那样办一场惊天动地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婚礼，“但双方家长还是要见面，你跟爸……有时间过来吗？”

“来，”尹姝回答得毫不犹豫，“当然要来，我们也要看看小姑娘怎么样。”

庄见星不好意思：“不是姑娘。”

是个老男人。

不过他没敢说，怕给尹姝太大的刺激。

同性婚姻合法已经好几年了，大家的想法也不再那么陈旧迂腐，但真正结婚的还是不多，尹姝有些发怔。

“不是姑娘也行，你喜欢就好。”

具体的安排庄见星也不知道，他自己本人也是今天才决定了要结婚的事情。

跟尹姝说好到时候再联系，庄见星又问了几句庄见岭的近况，没再耽误太多时间。

庄见岭听见母亲在跟别人谈自己，咬着筷子问：“妈跟谁聊天呢？”

尹姝接了电话，脸上带着笑意，给庄见岭夹了一大块子醋溜肉段：“多吃点肉，你最近都瘦了，刚刚你哥哥打电话回来。”

庄见岭眼睛一亮，随即又掩饰起嘴角的笑，冷冷地应道：“哦，他打电话干什么？”

因为年龄差距大，庄见岭对长得漂亮学习又好的哥哥非常崇拜，但这位哥哥常年不回家，也不会主动给他打电话，高冷得要命。

庄见岭正值叛逆期，自然也不会主动黏上去，你高冷那我也高冷，看谁能够冷得过谁。

一副酷拽拽的样子。

但其实每次庄见星给尹姝发的消息他都会偷偷看好几遍。

有喜事，尹姝浑身都洋溢着喜色，脸上皱纹似乎都淡了几分。

“你哥哥他要结婚了！”

啪嗒，庄见岭的筷子从手里掉下来。

哪个混蛋拐走了他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