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从不及人,钱财也只是身外物。
倘若换做旁人,这护物的架势,无疑就是个守财奴。可王一博并非如此,他心智单纯,言行举止皆乃出自真心,也只是珍视赠与人的心意罢了。
说傻,倒是真的憨傻。
“咚咚……咚咚咚……”刻满痕迹的老旧木门,被人自外间敲的砰砰响。
“阿愚哥,我给你送窝头来了。”顾小儿端着三大个,玉米面做的窝窝头,晨间露湿寒重,他冷的直哆嗦,便不停的在原地跺脚。
少顷,那坐了整宿,天露微光时方才栽倒在榻上的小傻子,身子一颤被声响惊醒。
晃摆着脑袋瓜,甩了甩僵冷的身子,即使如此也没让王一博打个喷嚏甚的,倒真是乾元身体底子好。刚醒之人,还在犯迷糊,呆呆的揉了揉眼睛,坐在榻上愣了好久,才在瞧见一侧完好的衣裳时,逐渐清醒过来。
门外冷的遭不住的顾小儿,赶紧又拍门道:“阿愚哥开门,快冷死我了。”
愣神的小傻子终于彻底清醒,赶忙连滚带爬的下榻,然后急匆匆的给人开门。
木门吱嘎一声打开。
顾小儿整张脸冻的通红,打着补丁的鞋面灰扑扑的,双脚正不安分的鼓动着。
小孩儿倒也没抱怨,咧着大嘴递过窝窝头:“趁热吃阿愚哥,冷的可快了。”
挠着后脑勺,王一博接过窝窝头叼在嘴里,把顾小儿领进屋,就赶忙去烧炭盆生火。顾小儿也跟着帮忙,去后院堆柴火的地方,抱了些新柴来,还顺手拿了红薯和马铃薯,寻思着烧来吃。
一阵忙活,柴火烧着又支开窗,两人才窝回榻上。
啃第二窝窝头的时候,王一博习惯性的递一个给顾小儿:“你也吃。”
这次顾小儿没接,拍着肚子道:“我吃饱才过来的,阿愚哥你吃,不够我再回家拿。”
冬日里热乎的窝窝头,也是王一博喜欢的吃食,每次顾婶都蒸一大锅,他总能有口福吃上好几个。
两人在榻上,嘀嘀咕咕的说话。
倒是那叠放整齐的衣裳,同摆在上头的羊脂玉腰带,引起了顾小儿的注意。
他想也没想就拿起来看,还道:“好生精美的衣裳,这若是拿去当铺,定能换好多银两!”
“不不不,不可以拿去当铺,不可以!”王一博一把夺过,被顾小儿弄乱的衣裳和腰带,珍视的捧在怀里,连窝窝头翻滚到地上,他都无动于衷。
顾小儿没料到,王一博会如此大反应,有些抱歉道:“对不起阿愚哥,我……不是故意的。”
言闭,小孩儿又下榻去捡掉落的窝窝头,还贴心的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撕掉不可以吃的坏皮儿,再小心翼翼的递到王一博面前。
捧着衣裳的小傻子,有些委屈,可他还是选择原谅小伙伴,便接下了窝窝头:“漂亮衣裳,是晚郎送的,他是娘子,娘子送的东西,不可以拿去换银两的。”
顾小儿瞪大的了双眼:“阿愚哥,你哪儿来的娘子?”
小傻子的阐述断断续续,且颠三倒四,可好在顾小儿早已习惯,倒也明白了个大概。两人都是小孩儿心性,本就天真,哪里懂什么门当户对,或是合乎常理与否,只晓得遇事出谋划策。
顾小儿也是认真,一副小大人做派,拍着大腿认真道:“阿愚哥你想托齐婶做媒,可也得备上礼物啊,横竖都不能空手去吧。”
说到备礼这事,便十分为难小傻子,他又急的团团转:“晚郎…喜欢菌子,我去摘,昨日我还送了猪肉,还有…还有……我有攒银两可以去买!”
看得出小傻子当真入了心,一直都记挂着提亲之事,可他根本不晓得,成亲乃大事非同儿戏。便是他如何恳求,齐氏夫妻都不可能,敢去向家主提亲,行如此以下犯上之举。
顾小儿也终究,只是小村落出生的孩子,哪懂什么,只晓得一句礼多人不怪。便拍着胸脯保证,这几日都不去同其他小伙伴玩,就跟着王一博进山摘菌子,争取多摘些再去提亲。
王一博也盘算着掏出自己攒的银两,打算都给齐婶,好拿去给肖战买东西。
一番商量下来,少年郎和小孩儿便越发觉得可行,兴致勃勃的构想往后。顾小儿还再三叮嘱,让王一博日后到山庄过上好日子,莫要忘了他这个小兄弟才是,有福也得跟着沾沾光。
一上午的时光,便这般过去了,临近正午时分,顾小儿才啃着烤红薯回家。
而剩下的一根烤红薯同两个马铃薯,便是小傻子今日的午膳。于他而言,这才是平日的膳食,在山庄时所吃所用,都是太过好的东西。
即便是如此,他也并未因此惦记上,山庄里的山珍海味,只因手里的烤红薯软糯香甜不说,还总让他饱腹。在小傻子的眼里,便是一种相伴的情感,对此物的情感。
晌午之后,王一博收拾好屋子,再将那套华贵的衣裳,叠放掩盖藏在被褥下,才拿着锄头背着竹篓出门。近日因山庄之事,倒是耽搁了地里的活儿,虽说小傻子迟钝愚笨,倒也不会忘记自个儿那一亩三分地。
毕竟田地里的作物,是农家人赖以生存的活计,自然是不能落下的。
小傻子虽是洛河村的孤儿,倒也有两分薄田,平日里跟着叔叔婶婶们,也晓得种些应季的作物。而今地里萝卜、白菜涨势尤为好,个个都胖乎乎的,不消多会儿就装满一背篓。
这些个菜,王一博背着给顾小儿一家送了些,又一路在村里吆喝,谁家要的话,便会拿些东西同小傻子换。都是邻居,倒也不会占他便宜,大多都会多给他些吃食。
小傻子心智不全,自然不会觉得,吃百家饭有甚不好的,只会心存感激。因此也同洛河村的百姓一般,淳朴而善良。毕竟都穷苦人家,何苦相互为难呢。
今日这一背篓蔬菜,替他换了不少东西,甚至有米面,还有一个碎掉的糖画。
回家的路上,小傻子边走边吃糖,舔的特别开心。本下意识的想蹦跶,可又担心残碎的糖画,再度烂掉。这一路他都小心翼翼的,甚至走到相思树下时,干脆坐靠在树下,迎着暖冬微风高高兴兴的吃糖。
少顷,一身着素袍的青年,由远及近而来。他木簪束发,瞧着打扮虽是几分清寒样,可好歹比村里粗布麻衣好上许多。虽同丹阳城的大户人家不能比,至少在洛河村,也算得上体面。
“阿哥。”来人正是齐音尘。
“弟弟。”王一博呆愣在原地,甚至忘了吃糖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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