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慢走!”
王聿棠上前一步,搀扶着脚步虚浮,仅比自己大上一岁的王一博,直到交到他身边的侍卫手中,才退会回原位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
“多谢王爷赏光,下官荣幸之至,日后王爷有什么用的上下官的尽管开口就是!下官万死不辞!”
王一博拍了拍王玉棠的肩膀,又拍了拍户部侍郎的肩膀,笑着拱了拱手,“本王最缺的就是钱,回头手紧了,林大人千万记着今日的话!”
“呵呵,王爷最会说笑了!”户部侍郎尴尬的陪着笑。
王一博眯着眼睛但笑不语,转身示意疏林扶自己上马车,冲着两人摆了摆手,马车帘子放下的那一刻,醉意朦胧的双眸已然一片清明,想跟本王借钱,做梦。
席间虽然没有喝多,但也的确喝了不少,被人左一杯右一杯的灌,巴不得他喝糊涂了就签下那张捐银的文书,也就王聿棠顾还念着他的皇室身份劝解几句。
提到王聿棠王一博很难不想起肖战,那个他小瞧了的坤泽,一晃半个月过去了,都悄无声息的,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坤泽生气了,两人的口头契约就此作罢,还是因为太沉得住气了。
他是知道肖战已经没有住在公主府了的,王聿棠带着公主府的人差点就将整个金陵城翻过来,愣是没找到人,早就闹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了。
他自然不能放过这个凑公主府热闹的好时机,当即命人通知了林乐蝶,林乐蝶第二日就去了公主府,听说世子爷当天就被禁了足。
金陵城最不缺茶余饭后的谈资,但近日大街小巷都在谈的是公主府的风月弄事,什么版本都有,爱而不得的,横刀夺爱的,让人津津乐道,然另一位主人公却始终不曾露一面。
晚风徐徐,吹的王一博彻底醒了酒,还不等他推开书房的门,疏林猛然挡在他面前,一双眸子如鹰隼一般锋利。
“怎么了,没感觉到有人呀!”王一博后退一步拧着眉头。
“有生人气息,主子,小心!”这恐怕就是高手与顶尖高手的区别,他需要靠呼吸和脚步才能察觉出来人,疏林凭着残留在空气里的气息就能感觉到来人是敌是友。
疏林推开门,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他感觉到了很强大的气息,是个顶尖高手,却不是皇后娘娘身边那个叫千方的暗卫,这就意味着金陵又来了一位顶尖高手,而且他们在明敌人在暗,所以他不得不加上十二分小心。
疏林仔仔细细检查了屋里,只在书案上看见一张信笺。
“王爷,是来送信的!”
王一博伸手接过,折开信笺,简简单单的两纵字。
“诚邀明日午后允王爷郊外行庄一聚,奉上三份大礼以表诚意!”
落款是肖言安。
王一博轻笑,“胆子挺大,敢留大名!”他刚说完那张薄薄的信笺就在他指尖化成了灰烬。
王一博有瞬间怔愣,很快就镇定下来,他是听说过西边有一种药水,粘在纸上,拿在手上半柱香就可自焚成灰。
“雕虫小技!”
可刚刚信笺上小坤泽龙飞凤舞的几个字却牢牢刻在了脑中,小坤泽习的是行书,龙飞凤舞,颇有神韵,倒是让他挺意外,行书难习,就是乾元也大多数选择好习的隶书,坤泽则多习楷书。
不知为何,简简单单几个字让他决定明日赴约。
金陵城外。
王一博让疏林寻了一架普通的马车,主仆二人乔装一番出了城。
到达行庄却没有看到要见的人,只有一位上了年纪的老翁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从隔壁庄子出来,随手就将什么东西扔了出去,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就回去了。
王一博命疏林去捡东西,是一包烂透的菜叶,主仆二人拼凑半天,拼出“东三”二字。
一路上都有人给他传递线索,什么小童,孕妇,年轻小姐,乞丐,好在不用拼菜叶子了,不然准的让王一博发疯。
但肖战的谨慎与机智还是让他比较满意的。
最终他们是在一间偏僻的院子前停下的,疏林刚要上前叫门,门就被人从里面推开了,是头戴黑色帷帽的肖战。
“王爷进来!”
王一博看了一眼将自己裹的滴水不漏的肖战,笑着调侃,“公子行事周密,只是……”
“只是什么?”肖战不解,认真问道。
“像偷情!刺激,本王喜欢!”王一博唇角勾着漫不经心的笑意,戏虐道,就是有点遗憾看不见小坤泽的反应。
肖战的确红了脸,他没被人这么调戏过,面皮自然薄,心里唾弃果然还是那个浪荡的登徒子,嘴上却不愿意落了下风。
“王爷百花丛中过,也不怕变成刺猬,就别拿小人寻开心了,小心回头我跟烈月告你一状,美人落泪,王爷不心疼?”
王一博勾唇,小坤泽这是跟他算被出卖的帐呢。
“大当家手下留情,可千万别告状,烈月已今非昔比,翠翘楼的牌子可不是说翻就翻得上的!”
肖战将帷幔撩了上去,露出那双含着秋水的双眸,轻声道:“不过一个霓裳坊,折了就折了,也没什么,我不怨王爷!但我希望日后王爷有什么想知道的亲自来问我就好!我定知无不言!”
肖战说的很诚恳,王一博点了点头,顺着他的话刚要问问翠翘楼的事,就被屋子里一声怒寻常的叫声打断了。
肖战眼中闪过一丝慌张,快步冲了进去,王一博示意疏林赶紧跟上,可房门一开王一博差点一个箭步窜到院子外面去。
这满地爬的全是毒虫,蜘蛛,蝎子,五颜六色,密密麻麻让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王一博从小就怕这些玩意,吓得汗毛都快竖起来了。
“公子别过来!”无暇身上已经爬满了毒虫,看见肖战急坏了。
肖战却没停,直接往屋里走,“不要命了!”王一博也不知道哪来的胆量,一把就将人拉回了怀里。
“无暇!没事,用内力震掉那些毒虫即可!”肖战挣脱不开王一博,直接对屋子里的人喊道。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娃!我苗如殇养的毒虫剧毒无比,动用内力只会让他加剧身上的血液流动,毒发只会更快!我可你就是盼他早点死!”
床榻上坐着一个裹着红袍,形容枯槁的男人,正阴测测的盯着屋外的几人。
肖战没有理会他,继续说道:“无暇,那些毒虫都不是剧毒,相信我!”
“可怜你这个娃娃一身的好武艺,却跟了一个不顾你死活的主子!真是可惜!”
“你闭嘴,我信我家主子!”无暇低喝一声,说完提了一口气,用了两层内力将身上毒虫全部震掉,果然没有毒法,只感觉到了一身轻松。
无暇立刻上前将所有毒虫清理干净,迎肖战进门。
王一博心有余悸,但是肖战一个坤泽都不怕,他堂堂乾元,也不能太丢人,刚要迈步,肖战却拉住了他的手腕,他感觉到手腕处传来的温度,疑惑的望向小坤泽。
肖战压低声音,“此人对我们有大益处,您从旁听着就是,回头我会给你解释!这里毒虫虽非剧毒却也比寻常毒虫攻击力强,王爷也莫大意了!”
王一博点了点头,果然后退一步,让疏林护在他的身前,毕竟天不怕地不怕的允王爷,偏偏就是怕这些多足的小虫子。
“你怎么知道我的毒虫没有毒!”苗如殇一双眼睛仿佛毒蛇一般缠着肖战。
肖战走到他面前,冷笑出声:“一个负心薄幸之人有什么资格质问别人,苗如殇,我已经寻了你七年!总算寻到你了!”
“什么负心薄幸?你寻我想做什么?我与你素不相识!”苗如殇警惕的打量肖战,确定这个少年自己根本就没见过。
“苗疆谷主,二十年前因为一个女人叛逃出谷,终身不可在回苗疆,我说的可对!”
苗无殇惊恐的瞪圆了眼睛,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肖战在提到苗疆谷主,王一博脸色就已经冷了下去,看着苗如殇的眼神阴鸷的吓人。
“闻婧北利用完你,一脚踢开,一个人躲在这里苟延残喘的日子不好过吧!”
“闭嘴!我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但是我告诉你晚了,我早就把蛊王给了阿北,只有阿北过的好我才会过的好,你们这群贱人,都是见不得阿北好的人!”
肖战上前却狠狠甩了男人一巴掌,“苗如殇你真该死,到现在还毫无长进,就是因为那个女人你才落到如此地步!你看看你自己,当年意气风发的天才蛊师,如今众叛亲离,不人不鬼,却还在执迷不悟!”
“你别胡说,我和阿北那么相爱!你知不知道,这个天下就是我帮她拿到的,她就算不爱我也永远不会忘了我,而你们,都该死!”
“如果你真如自己说的那样爱她,你现在应该是一句白骨!你明明已经知道了真相!闻婧北只是在利用你!”肖战居高临下睨着他,冷冷的说。
苗如殇向前扑了一扑,大声吼道:“你到底是谁?谁让你来的!滚,滚!”
无暇赶紧上前一步护住自家公子,肖战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不理会男人的癫狂,淡声道:“以血肉喂养蛊王,蛊王易主,原身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每日需受万只毒虫啃咬,虽是噬骨之痛,却能缓解身上被蛊王反噬的毒,所以你这一屋子的毒虫才没多大毒性!”
苗如殇紧紧捏着指尖一言不发。
“所以,我要的从来就不是蛊王,我要你身上的蛊后!”
肖战说完就连王一博都惊住了,这么多年他已经查到了闻婧北掌控着蛊王,但他不知,这世上还有蛊后。
“血肉养蛊王,白骨祭蛊后,除了苗疆谷主,无人知晓,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男人眼中仿佛下一刻就要滴下血来,蛊后之事就连阿北都不知晓。
肖战向他走进几步,无暇紧紧跟在后面。
肖战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珠钗断,明镜缺,相思蛊,绝情剑,恨绵绵……苗如殇,你还记得他吗?那个你说过要爱他一生一世的少年!”
苗如殇的脸色一寸一寸灰败下去,目光也变得游离,许久整个人像疯了一样去抓肖战,撕心裂肺的问:“他还好吗?”
“你亲手断了他的情蛊,觉得他会好吗?”肖战面上淡然,眸中却闪着泪光。
“我知道他恨我,他恨透了我!是我对不起他……可是我……”苗如殇一口鲜血从胸腔喷出,好疼,他的心脏好疼,比万只毒虫啃咬还要疼。
“是他让你来杀我的吗?”
“是!交出蛊后,才能弥补你对他,对大夏犯下的滔天罪刑!”
“那你可不可以把我的白骨带回去给他!”
肖战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那你过来一些,我把蛊后给你!”
肖战又走进几步,在马上要触碰到床沿的那一刻,突然被迅速弹起的苗如殇扼住了咽喉。
“公子!”无暇脸色骤变。
“肖战!”王一博也被突然变故惊到。
苗如殇笑了,他很快就松开了手,肖战却依然不敢动,因为一条红色的毒蛇正盘踞在他的脖子上,正吐着黏腻的信子。
“真以为我会那么轻易的就相信你吗?年轻人!”
无暇已经悄无声息的拔除了剑,“别动!”肖战轻声制止,“这蛇有剧毒!”
无暇急坏了,咬牙切齿的问:“你想怎么样!”
王一博回头给了疏林一个眼神,示意他见机行事,那条毒蛇紧紧缠着小坤泽白皙的脖颈,让人看着莫名心疼,尤其他不但没有害怕,反而镇定的吓人。
“你是蓝瑾什么人!”
苗如殇不理会其他人的眉眼官司,只盯着小坤泽一个人。
“算是半个弟子!”
“半个弟子?我凭何信你?”
“他教了我一些禽语!”
苗如殇又开始恍惚,许久才开口:“如果你能让这条蛇不咬你,我就信!”
肖战抿唇笑了笑,在所有人注视中,伸出一只洁白无瑕的玉手,轻轻松松就将缠在他脖子上的毒蛇拿了下来,毒蛇似乎还有点怕肖战,挣扎着爬了下去,钻进了苗如殇的袍子下面。
“现在相信了吗?”
苗如殇笑了,盘膝坐在榻上,双手合十,表情十分痛苦,肖战知道他这里在逼出身体里的蛊后,肖战心里狠狠一松,他回头寻到王一博,与人相视一笑,王一博觉得那个笑容很让人安心。
“小娃娃,伸手过来!”
肖战将手伸了过去,他将一只蛊盅放进肖战手心里,虚弱的说,“不要多造杀孽,终将遭其反噬,不要像我的下场一样,还有,你不是他的弟子,阿瑾也根本不会什么禽语,他就是喜欢胡说八道,逗我开心罢了,你胡说八道的样子,也很像他!这一世我已欠他太多,活着不敢再见他了!阿瑾……我的阿瑾……”
苗如殇身上的血肉开始溃烂,最终成了一堆白骨,他双眼空洞的睁着,残存的意识带着的执念飘回了那条他与蓝瑾相遇的溪边,绝美的红衣少年,蹲在溪水边可怜吧吧的直叹气,那一幕美过巫苍山的每个晚霞。
苗如殇走到了少年身边,才发现少年在捕鱼,可他的方式与常人不同,他是用手捞的,但他身旁的竹筒里一条鱼都没有,少年解释说,鱼儿都不愿意跟我回家,他指着刚刚放生的鱼说,那条刚刚说了家里还有娃娃等着它回去,那条鱼还小,只是个宝宝,家里娘亲会着急,少年说的很认真,仿佛他真的听得懂鱼儿说话,苗如殇笑着打趣,“放心,那没有一条会愿意跟你回家的!”少年难过的直叹气,说:“算了,那我就上山去踩野菜吃吧!”
苗如殇没见过这么好心肠的人,自己舍得杀生,就编出那么荒唐的玩笑话,可又很可爱,很让人心疼,那一年他刚成年,而少年才只有十二岁。
后来他们整整相伴了七年,他亲自教会少年养蛊,也亲自将少年的相思蛊种在彼此身上,他说过就算没有相思蛊他也会爱少年到白头,但他想与他血蛊相连,可最后,也是他用禁术亲自斩断了与他们血脉相连的情蛊,他已经记不清少年当时的神情了,可此刻他的肉身已经化成白骨,只剩下灵魂,很快就要消散了,阿瑾,我在巫苍山没有找到你,你在哪?
灵魂在嘶声力竭的喊着,整个山谷都空荡荡的,他终于记起来了,那日师傅带回来一个容颜胜雪的女子,温柔的叫他师哥,师傅让他教师妹养蛊,师妹天赋异禀,学的很快,而女子将他养的第一支离心蛊就用在了他的身上,让他生生断了与阿瑾的情蛊甘心任人摆布,原来是如此!原来是如此!闻婧北!
灵魂的悲鸣引得山谷震颤,惊起一大片鸟林。
肖战手中的蛊盅嗡嗡作响,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放心吧!你们的仇,我会向闻婧北讨回来的!”
一滴泪,落在蛊盅上,渐渐变得悄无声息。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张推荐票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 谷籽 = 100 咕咕币
已有账号,去登录
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