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允说着要与锦四谈，可到底还是未找他， 只是独自一人留在书房，翻看着历朝史册。

点上的安神香薰得谢允头疼，他转手灭了香，头疼才缓解了一些，缓缓坐在美人榻上，头磕在臂弯里，开始不断的回想前世的细节。

自他皇祖父盐铁官营后，私盐贩子表面上几乎销声匿迹，可暗地里，官盐仍得不到推广。

上辈子的谢允一直认为，官盐推广不得是由于官盐价贵质廉，哪怕有私盐贩，也构不成多大影响。

可到了今世，他才忽然想通，恐怕不止。

他的父皇虽未有多大建树，但绝没到神志不清的地步，官盐再高，也不会高过百姓需求，上一世的局面，要么就是盐铁司私贪敛财，要么就是官商勾结，有人从中作保。

沈儒同贵为当朝阁老，地位名声都不缺，可谢允突然想到了，沈儒同有个侄子，叫沈勐。

沈猛不过一个六品小官，在亡国时却打着侠盗枭雄的旗帜一路攻到夏都城外，最后朝廷招安也并未控制住私盐买卖，更盛时甚至雇有私兵，一路用银子贿赂过道。

谢允揉着额角，私盐买卖犯罪重大，轻则敛财重则动摇国本，如同蛀虫一般啃食着树根，再参天的大树，也只会倒塌。

这庄买卖三大家都有一笔，谢允看着静静搁置在榻上墨色狐裘，揉搓着掌心玉扳指。

他的太傅，在这件事上，知晓多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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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

北堂墨染下了马车，寒风吹得他面色苍白，鼻尖泛红。

他随手拢着袖子，冷声道：“天寒，让小厮们都不必守了，进府暖暖身子吧。”

北堂府内白雪素裹，假山上的溪水结了冰，原本绿意盎然的小花园早就枯叶满地。

北堂墨染绕着弯弯曲曲的小径，直到来到主室，看了一眼门匾，并未多语，转身离去。

回了小书房，小厮一边打着热水，一边问道：“主子不去见家主吗?”

北堂墨染一顿，像是没听见，而是说：“圣上明日便回京了。”

“主子不去接…”

“纸墨。”

小厮恭敬的铺开纸墨，北堂墨染随手写着，卓文又要再说，就被北堂墨染打断，不经意的问：“太子撤去我送去的香了吗?”

“回主子，并未。”

北堂墨染执笔的手未动，浓墨滴在了宣纸上，浸出一团黑水，随意道：“继续看着，还有，别再让人受凉了。”

“明日让人速备马车，我要去郊外行庄。”

“主子?”

小厮不再磨墨，而是压低了声音：“明日是圣上归来之日，主君说…”

“那你速速备车，我现在就去。”北堂墨染将笔搁置，不再理会身后的小厮，推门时，又回身道：“以后主君说的话，不必再与我传达。”

“可，主子！主子！”

卓文见人真走了，无奈不得，随手拨了个差厮，忙道：“快去！跟上去！”

自己则跑去了马厩，跨了匹马，这马性子烈，险些将卓文甩了出去，当他追上去，府外马车刚走。

这门外马车安排的明明白白，哪还需要自己准备，他的主子一早就预备好了。

卓文一咬牙，腿弯夹紧马，大雪纷飞天，就这么追了出去。

“主子！”

雪糊了卓文满眼，两侧官道都被雪埋了轱辘印，卓文下了马，用手挖着雪，还是一无所获。

“完了。”

主君要砍了自己了。

卓文拉着脸，厌厌的拉着马回去，谁料飞驰的马车又甩了自己一身泥，抬头一看，发现是太子。

太子身着月白的袍子，身上披着墨裘，长了一截，谢允也没在意，端着汤婆子说：“卓文是吗?上来吧。”

卓文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道：“多谢殿下好意，我这还牵着马，恐怕不方便。”

太子往日来府内找太傅时，卓文也见过几回，对方是尊贵之躯，自己也就打个照面，像这种上马车的客套话，打着马虎也就过去了。

可谢允却并不买账，马车大，烧着暖炉，他嫌掀帘子冷就把帘子放下了，留着声音飘过去：“无妨，前面就是驿站，把马先绑在那，你上来，孤有话问你。”

卓文：“……”

他不情不愿的骑着马到驿站，等上了太子的马车，也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就跟谢允扯上关系了。

等卓文小心翼翼的坐在一角时，就听谢允直截了当的问：“太傅干什么去了?”

卓文：“！”

他蹭的跪那，还没说话，就被折扇抵住了嘴。

谢允懒得看他，就闭眼歇着，话里有话道：“行庄是吗?孤没记错的话合该是一座赌场。”

他眯起眼，用扇子抵了抵卓文的下颚，声音轻轻道：“太傅好赌吗?”

卓文冷汗直冒，双手不安的蜷在地上，结巴的说：“不，不，太傅去行庄是会见友人。”

“哦，会见友人啊。”谢允了然般的点头，将扇子扔在炉子里，溅起来的火星落了两分在卓文身上，说：“刚好，孤也要去行庄，真是赶巧啊。”

“你与孤同去，权当是带路吧。”

卓文：“……”

他就这么笑着，他记得他娘说过，爱笑的孩子，运气都不会差。

可问题是，他的主子每次说是去行庄，可每次都不在行庄，就连卓文也找不到他。

谢允看着卓文暗下来的一张脸，若有所思。

沈勐贩卖私盐必有一处交易地，夏都内自是不易找，但夏都外鱼龙混杂之地不在少数。京郊的行庄前世就是个赌场，大理寺查案时全部记在了沈儒同的名下，沈儒同身为一个儒士，赌场这种有损名节之物自是不肯要。

一来两去，赌场的实记人就变成了沈勐，前世谢允登基后，这个赌场就被三大家联合摘了，交易文策也焚烧的一干二净。

如今谢允还未登基，他倒要看看，这赌场与后来事情有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