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漆凤椅之上,皇后萧任芳端坐如仪,凤目含威,周身散发的凛冽气压,让偌大的慈宁宫仿佛凝滞。一名侍女匍匐在冰冷的金砖上,身躯筛糠般颤抖,头深埋着,声音细若游丝:“娘…娘娘…饶命…”
“抬起头来。”萧任芳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违逆的穿透力,在空旷殿宇中回荡。
侍女战战兢兢地仰起脸,眼中盛满惊惧的泪水。
萧任芳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饶命?你可知自己所犯何罪?”她好不容易在宫中寻得一个合心意的人,竟被这小小的侍女从中作梗劫走,一股无名火在胸中翻腾,令她烦躁更甚。
“奴…奴婢…只是一时…一时失言…”侍女的声音破碎不堪。
“失言?”萧任芳音调陡然拔高,连侍立一旁的太监都骇得缩了缩脖子,“你的失言,足以让阖宫上下以为本宫受你摆布,这后宫成了你的天下?”
“娘娘明鉴!奴婢万万不敢有这等心思啊!”侍女绝望地叩首哀求。
“不敢?那你意欲何为?本宫要什么人,何时轮到你来做主?念你往日还算得力,便忘了自己的斤两?”萧任芳凤眸微眯,寒意森然。
“奴婢……奴婢只是觉得那人……更合娘娘心意…不曾想……”侍女的辩解在死寂的宫殿中显得格外微弱。
萧任芳缓缓起身,曳地的凤袍划过光洁的地面,她行至侍女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蝼蚁般的身影,语气带着一丝玩味的施舍:“本宫给你一个机会,说出你的真心话,或许……本宫能网开一面。”
侍女眼中骤然迸出一丝希冀的光,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娘……娘娘……奴婢……奴婢是…是艳羡娘娘的尊荣威仪,一时……一时糊涂,才……才口出狂言……”
萧任芳微微颔首,面上无悲无喜:“嗯,还算老实。”她漠然转身,对着太监吩咐:“带下去。”
“娘娘!娘娘饶了奴婢吧!娘娘开恩啊!”侍女凄厉的哭嚎瞬间撕破了宫殿的死寂。萧任芳蹙眉,以手支额坐回凤椅。直到那绝望的嘶喊彻底消失在宫道深处,她才重新抬起眼帘,眸中一片深潭般的冷寂。
“娘娘何苦为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动气,仔细伤了凤体。”一道温婉的女声适时响起。萧任芳目光微转:“温贵妃?今日怎得空过来?”
“无事便不能来探望娘娘么?”温贵妃温黎款步上前,面上带着得体的浅笑,眼底却难掩一丝疲惫,“近来宫中事务繁杂,陛下多日未曾驾临慈宁宫,臣妾忧心娘娘寂寞,特来请安作伴。”
萧任芳闻言,眉宇间的不郁稍霁,唇边漾起一抹淡笑:“你有心了。本宫正有事寻你,你来了倒省得本宫差人,坐吧。”
温黎依言在萧任芳下首的绣墩坐下,关切道:“臣妾听闻前朝出了几桩棘手的案子,陛下连坤宁宫都去得少了,想是朝务繁重。娘娘可是遇着什么烦难了?”
“烦难?”萧任芳轻哼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凤椅扶手,“那南瑶,面上对本宫恭顺,背地里不知在盘算什么,只怕是想套取本宫的手段,再将本宫推入万劫不复之地。”她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扫过温黎略显憔悴的脸,“倒是温贵妃,瞧着也心事重重,所忧何事?”
“不过是些家中琐事……家父在朝中不甚得意,臣妾……有些担忧罢了。”温黎垂下眼睑,手指绞紧了衣角。
“本宫当是何事。”萧任芳唇角笑意加深,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你是担心……宋尚书暴毙一事,会牵连到你们温家?”
温黎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声音发紧:“娘娘明察秋毫……臣妾……确有此虑。”
“温贵妃,”萧任芳的声音陡然转冷,平淡无波,“事到如今,你还没看透么?”她微微倾身,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如同淬了冰,“那个宋林,对本宫而言,留着非但无用,反成心腹之患。既无用处,拿来铺路,岂不正合时宜?”
“什……什么?”温黎猛地抬头,脸色瞬间煞白。
萧任芳唇边的笑意变得阴鸷而残忍:“本宫要扳倒萧北歌那个贱人,自然需得些非常手段。若非你们温家鼎力相助,本宫何来今日?南家既然自寻死路,便是与本宫为敌。敌人环伺,本宫唯有主动出击,一一剪除。你父温大人对本宫忠心耿耿,本宫自会保他周全。温家无事,你只需安心待在宫中,本宫有事自会寻你。这江山社稷的棋局,终将落入本宫掌中。”
“是……臣妾……明白了……”温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指尖冰凉。
萧任芳挑眉,故作关切:“温贵妃可是觉得冷?本宫命人关上窗子。”
“不……不必了娘娘!”温黎几乎是弹跳起来,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惶,“娘娘若无其他吩咐,臣……臣妾不敢叨扰娘娘清静,先行告退!”话音未落,她已失态地转身,脚步虚浮踉跄地向殿外奔去。
萧任芳盯着她仓皇逃离的背影,直至消失在宫门外,唇边那抹残忍的笑意才彻底绽开,带着掌控一切的快意。
“来人,”她慵懒地靠回凤椅,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冽,“把方才那个……带回来。
宫墙的阴影厚重地压下来,温黎扶着冰冷的朱墙,才勉强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胸口仿佛被巨石堵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她紧紧攥住心口的衣襟,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娘娘!您怎么了?”随侍的宫女惊慌失措地想要搀扶。
“退下!”温黎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尖利,与平日的温婉判若两人。
“娘娘,让奴婢扶您回宫歇息……”
“滚开!本宫让你退下!想找死不成?”温黎猛地回头,眼中迸射出的骇人厉色吓得宫女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退到了远处。
幽暗的宫墙下,温黎的眼神剧烈地变幻着,恐惧、难以置信、刻骨的愤怒与滔天的不甘如同毒藤般疯狂缠绕、滋长。宋林的身影在她脑海中无比清晰地浮现——宫后苑初见时他温润如玉的侧影,在她中暑昏沉时那坚实有力的臂膀和关切的低语,还有后来那些年,他总能寻着由头来看她时,眼底深处不易察觉的温柔……那些被她小心翼翼珍藏、视作这深宫囚笼中唯一暖光的点滴,此刻都化作了烧灼心腑的毒焰。
她本以为入宫便是等着红颜枯骨,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是宋林的出现,让她这潭死水般的生命泛起微澜。她将那份不容于世的情愫深埋心底,连他或许都未曾全然知晓,又或者,彼此心照不宣,只是囿于身份,只能遥遥相望。
然而,萧任芳那轻描淡写、冷酷至极的话语,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穿了她所有隐秘的幻想和卑微的寄托。她心尖上的人,竟成了萧任芳权力棋局上一枚随手便可弃掉的、无用的棋子!
他的生命,他的温情,就这样被那个女人毫不在意地抹杀,只为铺就她通往权力巅峰的血路!
温黎扶着墙壁,指甲深深抠进砖缝,缓缓直起身。眼中的泪水早已被心底熊熊燃起的恨意烧干,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猩红的决绝。
既然宋林是你萧任芳的踏脚石……
那么,你萧任芳,便做我温黎这路上,第一块必须踢开的顽石吧。
不过是……多费些周折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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