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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四

书名:替嫁 作者:绿茶豆腐花 本章字数:4229 广告模式免费看,请下载APP

  京城,御书房。

  更漏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滴答作响,将夜色切割成粘稠的碎片。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压在萧北歌的心头。

  西南的烽烟,北境的压力,朝堂的暗涌……每一桩都重若千钧。他刚刚批阅完一份关于江南漕运迟滞的急报,朱砂御笔悬在半空,一滴浓稠的墨汁,如同凝固的血,悬在笔尖,将落未落。

  殿门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带进一股微凉的夜风。楚云龙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地趋近,双手捧着一封插着三根染血翎毛的信筒。

  “陛下,八百里加急,西南军报,楚总兵亲笔。”

  那染血翎毛刺入萧北歌的眼帘。他手中的朱笔微微一滞,那滴浓墨终于落下,在奏折上洇开一小团刺目的红,他接过信筒,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带着千里之外的硝烟气息。

  他拆开火漆,展开密报。楚安翔的字迹刚劲有力,却透着一股沉郁的急迫。目光扫过字句,萧北歌的眉峰一点点拧紧。

  “……黑鸦集遭遇西军精锐伏击……顾时粮队遇险……温泽为护顾时突围,身中阎王笑剧毒,被西军生擒……据内线密报,已押解回成都府……萧任芳放出消息,温泽命悬一线,只待解药……南歌将军……”

  当看到南歌两个字时,萧北歌的心猛地一沉。

  楚安翔在密报中并未明言南歌的动向,但字里行间透出的信息,以及那份欲言又止的沉重,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刺入萧北歌的脑海。

  “……将军言,温泽黑鸦集最后反戈一击,斩杀西军监军座山雕,断其枷锁……其行虽险,其意难测……然萧任芳以此设局,毒饵昭然……成都府已成龙潭虎穴……将军欲……行险……”

  行险二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萧北歌的心上。

  南歌怕是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把他赶回来京师,自己就赶着往火坑里跳,他那天就不该回来。

  “行险……”

  萧北歌缓缓放下密报,那两个字像淬毒的针,深深扎进他的眼底。御书房内烛火通明,却驱不散他周身骤然弥漫开的寒意。更漏的滴答声变得异常刺耳,敲打着空气。

  他抬手,指腹重重按在眉心,压下那几乎要破胸而出的惊怒与……恐慌。

  楚云龙垂手侍立,屏息凝神。他能感受到萧北歌身上所散发出那压抑的气息。那封染血的密报内容,他虽未亲阅,但从陛下瞬间冰封的脸色,已能猜出七八分凶险。

  “楚阁老。”萧北歌的声音响起,沉得楚云龙心头猛地一凛。

  “老臣在。”楚云龙躬身,姿态恭谨。

  萧北歌没有看他,目光依旧落在密报上,仿佛要将那薄薄的纸张灼穿。

  “西南军报,你兄长所呈。黑鸦集一战,温泽身中阎王笑,被萧任芳生擒,押回成都府。萧任芳……已放出消息。”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以温泽为饵,钓南歌入瓮。”

  楚云龙花白的眉毛瞬间拧紧,倒吸一口凉气:“阎王笑?此毒……歹毒无比!萧任芳此计,狠辣至极!南将军他……”他话未说完,已从萧北歌紧绷的侧脸和那份死寂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他去了。”萧北歌终于抬起眼,那双向来沉静深邃的眸子,此刻翻涌着冰冷,锐利的气息,直直刺向楚云龙,“楚安翔密报中虽未明言,但字字句句,皆指向此。他……终究还是去了成都府!”

  最后几个字,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戾气,几乎是从喉咙深处迸发出来。案上那滴朱砂墨迹,红得刺眼,如同心头滴落的血。

  楚云龙心头剧震,他太清楚南歌在萧北歌心中的分量,更清楚南歌此去成都府意味着什么,那是萧任芳经营多年的龙潭虎穴,是天罗地网,他急声道:“陛下!南将军此举,太过凶险!萧任芳布下此局,就是要引他孤身犯险!温泽生死难料,南将军若去,恐是自投罗网!老臣斗胆,当立刻八百里加急,严令南歌将军,不得擅动!一切以大局为重啊!”

  “大局?”萧北歌猛地站起身,一步步走到楚云龙面前,“什么是大局?看着他为了一个温泽,明知是死地,也要往里跳,就是大局?看着他被萧任芳的毒计吞噬,就是大局?”

  “朕当日……就不该听他的!不该回这京城!就该把他绑在身边!”萧北歌的手猛地攥紧,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他南时意,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还有没有他身负的嘉峪关安危?为了一个温泽,一个与他有血海深仇的温家子!他就要赌上自己的命,赌上朕的……”

  后面的话,萧北歌硬生生咽了回去,但那翻涌的情绪,已无需言表。

  他和南歌说过不要随便死……他怕是一句没听,根本不当回事……

  楚云龙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寒气,额角渗出细汗,顶着压力进言:“陛下息怒!南将军……南将军此举,或有深意!楚总兵密报中提及,温泽在黑鸦集最后关头反戈一击,斩杀西军监军,此乃断臂求生之举!或许南将军正是看中此点,认为温泽尚有价值,更可借此契机,破萧任芳之局?南将军用兵,向来谋定后动,奇诡难测,未必……”

  “未必是送死?”萧北歌冷笑一声,打断了楚云龙的话,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楚阁老,你是三朝老臣,你告诉朕,阎王笑可有解?萧任芳会给他解药吗?成都府是萧任芳的巢穴,她布下的网,会是儿戏吗?南歌再能谋算,孤军深入,面对的是一个处心积虑的疯子!他拿什么去破局?”

  他逼视着楚云龙,眼神锐利如刀:“深意?价值?在萧任芳的毒计面前,在阎王笑的剧毒面前,这些还有意义吗?他南时意这是在赌命!用他自己的命,去赌一个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机会!”

  萧北歌的声音带着颤抖,是被愤怒和恐惧双重撕扯下的失控边缘:“他以为他是谁?是算无遗策的神仙?还是金刚不坏之躯?!他有没有想过,他若失陷在成都府,北二军怎么办?!嘉峪关怎么办?!阿古拉的狼崽子还在关外虎视眈眈!朝中那些魑魅魍魉,又会掀起怎样的风浪?!他……他有没有想过我……”

  御书房内一片死寂,只有烛火不安地跳动。

  楚云龙深深低下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从未见过萧北歌如此失态,如此害怕,如此在意一个人的生死……

  萧北歌从继位那天起,眼里没有情,没有欲,直到南歌被南家当做弃子替嫁过来,他萧北歌才稍微有一点这个年纪该有的情感。

  萧北歌自己不敢承认,是因为不敢撕破这封存了他十几年的保护层,可偏偏是先清醒的,是先睁开眼睛看着自己沦陷的那个人。

  这个人在萧北歌心里有多重,甚至可以不管不顾世俗的眼光,强行给一个可笑的名分……

  楚云龙心里自然是清楚的。

  楚云龙沉默片刻,再抬头时,眼神变得无比凝重:“陛下,老臣明白了。南将军此行,已非单纯军事,更关乎陛下……圣心。”他斟酌着词句,“然事已至此,严令阻止恐已不及。为今之计,当思补救。”

  楚云龙见萧北歌没说话,又继续道:“其一,立刻密令东军部,不惜一切代价,在盘龙寨方向发动最猛烈的佯攻,声势越大越好,务必死死拖住萧任芳布置在正面的主力,使其无暇他顾,更无法轻易抽调力量回援成都府。”

  “其二,”他语速加快,“密令傅动将军,其所率疑兵在青竹垭的声势,必须再添十倍,多树旌旗,广布疑阵,白日多灶,夜间倍燃篝火,务必让萧任芳深信,南将军的主力就在青竹垭,正蓄势待发,逼她将成都府外围,尤其是北面、东面的所有预备力量,尽数调往青竹垭方向布防,最大程度减轻南将军潜入成都府腹地可能遭遇的压力。”

  萧北歌听着楚云龙条理清晰的补救之策,眼中的狂暴怒意稍稍收敛,被一种深沉的杀伐之气取代。他缓缓走回御案后,重新坐下,手指在冰冷的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

  “不够。”萧北歌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冷硬,

  “传旨,命兵部,即刻调拨川北行营神机营火器,强弩,及所有储备金疮药,解毒丹,由禁军玄甲卫精骑押送,不惜一切代价,十日内运抵楚安翔东军大营。延误者,斩!”

  “密令川蜀按察使司及所有暗桩,不惜一切代价,查清温泽关押地点及阎王笑解药下落,任何蛛丝马迹,即刻密报。”

  “是!老臣即刻去办!”楚云龙躬身领命。

  就在楚云龙准备告退时,萧北歌的声音再次响起:

  “还有,传朕密旨给王焕之。”

  楚云龙停下脚步。

  萧北歌的目光投向御书房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要穿透千山万水,直抵那西南的龙潭虎穴。

  “告诉他,嘉峪关,给朕守死了。若南歌……”萧北歌的声音顿住,那个可怕的假设让他喉头一哽,“若南歌在西南有失,朕要北二军的刀锋,饮尽西军的血,要萧任芳的成都府……寸草不生。”

  楚云龙心头巨震,深深俯首:“老臣……遵旨!”

  他快步退出御书房,留下萧北歌一人独坐。

  烛火摇曳,将他的身影倒映在墙上。他抬手,缓缓抚上心口的位置,那里,仿佛空了一块,被千里之外那个决绝踏入死地的身影,生生挖走。

  萧北歌死死盯着密报上的字眼,再也抑制不住那破膛而出的冲动。

  “行险……行险……”

  他再也无法端坐。

  他的手颤抖着,狠狠探入中衣的内襟,指尖在冰冷的丝绸下摸索着,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急切。终于,他触碰到一个微凉的物件。

  银杏叶被一路颠簸回来又压弯了些,萧北歌倒是觉得弯着挺好看,就没有刻意再掰回去。

  “你怎么还随身带着这个?姑娘家的玩意儿。”

  “喜欢就拿去。放我这儿也没用。”

  “没用你干嘛还带着?”

  “我娘留下的,说是……能保平安。”

  如今这东西又回到他手里,却只觉得千斤重负了。

  还给他……说是怕弄丢帮他保管……

  现在好了,簪子弄不丢了……人要丢了……

  “你到底要不要?”

  “陛下赏的,自然是要的。”

  “南时意……你混蛋……”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终于冲破了萧北歌紧咬的牙关。

  滚烫的液体,毫无征兆地冲破了萧北歌意志筑起的最后堤坝。

  一滴,两滴……灼热的泪珠重重砸落,溅在紧握着银杏簪的冰冷手背上,也溅在摊开的密报上,将那南歌二字洇开一片模糊的水痕。

  他死死盯着掌心那支冰冷的簪子,仿佛要透过它,看到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人影。烛火跳跃,在泪眼朦胧中,那清冷的银杏叶片似乎也模糊了,扭曲了,化作那人决绝转身时,被风沙模糊的背影。

  “你答应过我……要活着回来……”他对着空寂的房间,对着掌心的簪子,“你答应过的……”

  这沉重的恐惧,排山倒海般压下来,压垮了他端坐龙椅的脊梁。嘉峪关外鞑靼的狼烟,朝堂上蠢蠢欲动的暗流,西南那片吞噬一切的龙潭虎穴……

  所有的重担,在这一刻失去了秩序,不再是运筹帷幄的棋局,而是混乱的巨石,狠狠砸在萧安年这个凡人的血肉之躯上。

  他不再是那个睥睨天下的帝王萧北歌。

  他只是萧安年。

  只是一个被千里之外那个人生死未卜的消息,撕扯得鲜血淋漓恐慌到几乎窒息的……普通人。

  萧北歌猛地弓起身,额头重重抵在冰冷坚硬的御案边缘。龙袍宽大的袖摆滑落,露出他紧握成拳的手。那支银杏簪被他死死攥在手心,坚硬的边缘几乎要嵌进肉里,带来尖锐的刺痛,却丝毫无法缓解心口那无边无际的恐慌。

  “还给我……”他喃喃着,声音破碎,“把他……还给我……”

  保平安?在萧北歌看来是多么可笑,多么荒谬的念头,可在此刻却成了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房内死寂,只有他压抑的喘息声,和烛火燃烧的噼啪声交织。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抵着桌案的额头传来冰冷的触感,那寒意似乎顺着颅骨蔓延,稍稍浇熄了一点心头的灼热恐慌。

  萧北歌缓缓抬起头。

  脸上泪痕未干,但那双眸子,再次结了冰。

  行险……

  好啊,他奉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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