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安静！听我说。”总教官在升旗台上卖力的喊着，“时间也快差不多了，整整两节晚自习，屁都没排出来，纪律差的一批，好歹是重点学校……”

段清淮皱着眉，眼睛盯紧台上那位，耳边全是嘈杂，根本听不见那人在说什么。

要知道，他最受不了这种人多杂乱的场合。内心如同翻滚的河水，时而一颤，不知怎的，眼皮也跟着跳。

林枫抱怨：“几点了？几点了？真要命！快被吵死了。”

段清淮看了眼时间：“还有15分钟下课。”

林枫听到时间后如同晴天霹雳：“我靠！这将是我度过最漫长的15分钟。”

台上的人还在不停唠叨，吵闹声却一点也没有要停的节奏。

还有10分钟，段清淮心里默念着，快受不了了，挣扎过后拍了拍旁边的人：“我去趟厕所。”

林枫拉住他：“表！表给我。”

“啧。”他快速摘下手腕上的表，硬塞到林枫手里，然后朝后走去。

可正当走在半路的时候，迎面而来的却是班主任。他莫名的有点紧张，正要开口解释时，班主任却喊道：“段清淮！你家里人让你回个电话。”

段清淮一脸懵，只见老师递出手机给他，很急的样子。

他拿着手机，面对拨号界面却手足无措，那个所谓的家里人，已经有几个月没联系了。

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努力回想起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电话号码。

电话接通了，可那头却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段清淮第一反应一定是自己拨错了号码：“对不起，打扰了，我……”

“你是段清淮吧？”

段清淮一愣，他以为自己打错了，正要挂断：“啊？我是。”

温柔男音再次响起：“我是你妈妈的助理，我姓李，你妈妈她……”

段清淮内心一紧，有股强烈的预感：“她怎么了？”

“她去世了，就在刚才……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来市中心医院整理一下她的遗物。”

段清淮站在原地，始终不愿相信刚才电话里所说的，但强烈的理智依旧让他保持冷静，像是在争论：“不可能，怎么会?之前不是还好好的？”

“清淮，我可以这么叫你吗？我非常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事实如此，我们谁也改变不了，慢慢接受吧！需要我现在来接你吗？”

段清淮长呼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平静，可心跳愈发热烈，快要喘不过气：“不用，明天早上我在医院等你。”

电话挂了，他把手机还给班主任并说道：“老师，谢谢你的手机，我晚三就不去教室了，想一个人静静，可以吗？”

老师接过手机，一脸担忧：“真的没事吗？需不需要请假回去看看？”

班主任是一位年轻的女老师，大概二十五岁的样子。

“没事，明天回去。”

“好，那你去吧。”

段清淮不紧不慢地走着，双手随性插在裤兜，低着头，时而打量一边的绿植。

也许是觉得自己不太清醒，在最近的洗手间洗了把脸，他双手支撑着台面，一抬头便能看见镜子里的自己。

渐渐的眼睛有点酸涩，自从那天吵完架后，两人并没有过多的语言交流。

什么都没变，暑假在家的时候就很少见面，唯一变化的就是那张字条，段清淮一直放在抽屉里。

更别提寄宿之后了，运气好，放假回家可能会看到她。

至于寄宿这件事，杜阑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谁也说不准。

想着想着，鼻子仿佛被什么堵住了，段清淮猛吸一口，但吸不动，心里顿时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他从裤口袋里拿出两张纸，擦干脸上的水渍，可没过一会，皮肤却又感受到了水滴的流动，仔细一看镜子里有些狼狈的自己，早已红了眼眶。

段清淮打开水龙头，耳边隐约听到脚步声。

“段清淮，你在里面吗？”

是祁烻。

他再次吸了吸鼻子，双手接起水就往脸上送，那个熟悉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段清淮，我能进来吗？”

他是在叫我吗，段清淮一愣，又立马擦干水回道：“不用了，我马上出来。”

段清淮刚出门就与那人撞个满怀，他有些迷糊：“你怎么在这？”

“我来找你，你……”

对方突然的停顿让他不自然地瞥向一边，那股紧张感从未消失：“对不起，我给你添…唔…”

段清淮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耳边传来一阵热气：“嘘～别说话，不麻烦，是我自作主张。”

他掰开祁烻的手，大口喘气，另一只手捂住胸口，只觉得心跳的好快。

“那你是怎么找过来的？”段清淮拉住祁烻的手，把他往一边带。

祁烻紧跟着并说道：“我在你们班门口等了一会，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你，是问了林枫才知道的，就找过来了。”

“那你……”

“放心，我让陈南帮我请假了，而且晚自习又不上课，索性就翘了。”

段清淮被他堵的话都快说不出来：“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很了解我的样子？”

“没有啊，我只是掌握了你的说话习惯。”祁烻看着他说。

段清淮转头看向祁烻：“是吗？我说话有什么习惯？”

祁烻：“每回我做什么，只要是关于你的，你都会问一嘴，看我方不方便怕给我添麻烦什么的。”

“哦哦，相处这么久，我一直有个疑问。”段清淮若有所思。

“问。”

“你到底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喜欢你……”

一瞬间，段清淮站直了身子：“啊？”

祁烻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轻松的样子，解释道：“当然是哥哥对弟弟的喜欢啊，对你好也是理所应当，不要误会。”

最后几个字，他甚至带了一点恳求的语气，目光不无时无刻锁定段清淮在身上，生怕对方露出一丁点厌恶。

段清淮一愣，轻轻哦了一声，像是在找补：“我也觉得，我其实挺喜欢我们两之间的相处模式的，不打不闹，不开玩笑。”

祁烻突然想到什么：“对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段清淮始终拉着对方的手腕：“去哪？”

前面的人小跑着：“你去了就知道了。”

不一会儿，两人来到宿舍楼后面的花坛，不深处有一个小木房子，木房子的门口，一条毛绒尾巴左右晃着。

段清淮指着问：“这是什么啊？”

“不知道了吧？看着！”祁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鸡蛋，剥下的鸡蛋壳又放回口袋。

他瞪大眼睛：“鸡蛋？”

祁烻嗯着，直接把鸡蛋丢进草丛里，那只毛绒尾巴瞬间不摇了，接着缓缓冒出来的是一个看起来灵敏的鼻子。

俩人同时蹲下小心地盯着，段清淮越凑越近：“唉？是小狗？”

“别急，还有呢。”

那是一只田园犬，才几个月大，后面跟着一只灰白相间的小猫咪，看不出是什么品种。

“他们看起来好可怜。”

祁烻站起来：“是啊，宿舍楼后面基本上没什么人来往，知道它们在这里的我们班有几个，另外就是梁锐他们几个。”

段清淮伸手摸了摸猫猫的头，问道：“这个小房子是你们做的吗？”

“是也不是，本来想找木工师傅定制一个，不过个头太大了，不方便拿进来，就在网上买了材料。”

段清淮也站起来，脑海里出现了一个标题——南清一中校草携篮球队员一同搭建动物庇护所。他笑着：“哈哈，有画面了。”

谈笑间祁烻又拿出了两个鸡蛋，同样剥好放在一边。

接着两人往回走。

段清淮平静的说着：“一开始我还在想，按理来说应该是两只小狗。”

祁烻：“为什么这么说？”

段清淮：“因为我们都知道，猫狗容易打起来，而它们却能和平共处，就觉得……很奇特。”

祁烻：“是啊，在一定条件下确实可以，人也是一样。”

就算是两个刀剑相向的人，也会在被触及到共同利益的时候，握手言和，达成共识，不过都是相互利用罢了。

段清淮迈大步子，啪嗒啪嗒响，露出享受的神情，把所有事情都抛至脑后。

感觉自己一定是疯了，但却又瞬间严肃起来：“祁烻，我明天得回家一趟。”

“是出什么事了吗？”祁烻停下，一脸愁容，回想起刚刚见到他的时候，眼眶还是红的，现在这副看起来乐观开朗的模样，心里时不时咯噔一下。

段清淮坐在宿舍台阶上，像平时一样没有太多表情变化：“杜阑，也就是我的母亲，今天去世了，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也是唯一的法定监护人。”

“什么？”祁烻怔在原地。

其实更多的是不理解，也不明白，为什么段清淮说出这么长一串文字的时候，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一个人到底需要经历什么，才能做到面对亲人的离世，如此从容淡定。

祁烻不敢想象，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于是沉默了许久，半天才憋出几个字：“节哀，如果需要帮忙随时找我。”

段清淮默许着点点头，平静的脸上出现一股温暖的笑意：“祁烻。”

“嗯，我在。”

“有你真好。”

那股暖意终于流进了祁烻的心里，这让他更加肯定自己所去往的方向是对的。

“以后都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