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时节,不大热,但是闷在厨房做糕点的苏义还是出了一身薄汗。
屋子里白雾袅袅,扑在人身上热气腾腾的,苏义往外头望了一眼,依旧烈日高照,但是风也挺大。
“去把窗子开大点,热死了。”
小卯放下柴火,去开窗,嘟囔道:“这么热的天非要做什么八珍糕,您不是不爱吃那玩意儿嘛。”
风一吹进来就凉快多了,苏义放下擀面杖,抬起胳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既然做了就肯定有人吃啊。”
瞧见苏义一脸的心甘情愿,小卯啧了两声,感叹道:“您这是为爱洗手作羹汤啊。”
苏义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手里的面团上,闻言也只是笑了笑,并不反驳。
做了两碟子八珍糕,留了一份给阿莺,另一份再亲自端到书房。
今日书房的门关着,想着应该是秦枕河外出了,等把东西放下他就走,走到台阶处苏义听到了从紧闭的房门里面传来刻意压低的谈话声。
“家主,您这样做太冒险了!”
“前几日我收到顾凌风的信,朝廷已经在为打压……做准备了,王志走私被查只是个……现目前……手上也只查到了……与盐官霍云庭相关的证据,想……幕后的……就必须要冒险。”
“可是我们不仅……过……上官……这次还公然打击王……他们……恐怕这次计划……少。”
“此事不再商议,我心中有数。”
“可若是苏公子知道了,他定然是……”
“扣扣”,苏义敲了房门,也不知道是这门隔音太好还是他们说话声实在太小,反正苏义模模糊糊只听到了低沉的气音,其他一个字都没听懂。
无非就是一些山庄里的生意事,苏义没听清,也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可要是再说下去八珍糕都要凉了。
秦枕河眸子里倏然爬上一抹警惕,冷道:“谁?”
苏义不知情,犹自乐呵呵道:“阿河,我做了八珍糕,你现在要尝尝吗?”
秦枕河和阿新对视一眼,敛了敛神色,等到阿新的面部表情再自然一点后,他越过书案走到门边亲自打开门。
垂眸看了一眼苏义手上端的一盘精致软白的八珍糕,秦枕河接过来,另一只手拉着苏义进门。
“都是你做的?”
苏义嗯了一声后又点了点头,视线在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上相交,然后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又去看还在屋里的阿新。
他们还从未在外人面前表现过亲密的一面。
“赶紧吃,凉了就没有口感了,我看你们在屋里谈事情,就在门外等了一会儿才端进来。”苏义只是随口说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秦枕河想拿点心的手蓦地顿了一瞬,苏义并未发现,随即秦枕河面无异色地拿了一块八珍糕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夸道:“果然好吃,有以前在钱府吃的味道。”
苏义听到这句立马喜上眉梢,:“是吗?你以前就爱吃钱府的厨娘做的八珍糕,我还跟着学了一段时间,这么多年我的手艺居然还这么好,”说着他抬起头,正好看到了站在一旁脸色有些发白的阿新身上,遂问道,“阿新,你要不要也尝尝?”
阿新背上已经汗如雨下了,生怕刚才讨论之事已经被苏义听了去,所以此刻听到苏义客气的招呼也只敢恭敬地站在那里,拿眼睛小心翼翼地去瞅秦枕河的脸色。
秦枕河接收到阿新的眼色,说:“既是公子开口了,你拿一个便出去吧。”
阿新顿时如释重负,上前拿了点心后就急忙出去了,像是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
“你在门外听到什么了吗?”门关上之后,秦枕河自然的揽过他的腰,似是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苏义摇摇头:“我还说呢,这里的建筑连门窗的选材都是极好的,隔音得很,你们说了什么我一个字都没听清。”
秦枕河静静地听完苏义的话,默了片刻,好在苏义并不深究此事,秦枕河不易察觉的松了口气,拉开一个小抽屉,拿出了一张纸摆在桌面上。
苏义定睛一看:“房契?”目光再往下移到左下方,看到名字后,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苏、苏义!”偏头瞪大眼睛看着秦枕河的动作稍微有点僵直,苏义惊诧道:“什么意思?”
他往后靠坐在椅子上,挑了挑眉,“我说了会在云城买座院子送你,现在这杏林别苑属于你了,阿义。”
苏义的神色有些古怪,并不像秦枕河想象中一样兴奋,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秦枕河去拉他的手,却被躲开,如此反复三次后,他直立起上半身,掰过苏义倔强的身体,尽管苏义不肯直视他,但秦枕河觉得还是有必要说一说:“你是在担心她会知道我俩的关系?”
听到这句话,苏义终于肯抬眸看向秦枕河,稍作犹豫后,他把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压在心底的忧虑说了出来:“我知道自己这样做很不道德,即使知道你有婚约后我也控制不住自己想靠近你,但现在你这样做又是什么意思,不是把我往风口浪尖上推吗?”
秦枕河忽然抬头,正好望进一双悲伤失意来不及遮掩的眼中,一瞬不瞬的注视着他,苏义又气又窘,只觉得一脸的难堪全被他看了去,忙抬起胳膊遮住眼睛。
苏义的表情控制得不是很好,看起来有些气愤和想哭,直到此刻,秦枕河才终于正视了一个问题,原本以为苏义并不会在意这些,但他差点忘记了苏义有多爱自己。
因为太爱,所以不容所爱之人和别人共享。
于是他坐着,苏义站着,他抱着苏义的腰,将前额抵在腹部,撒娇般地晃了晃,轻声解释:“我和她是协议婚约,所有人都不知道,包括我母亲。”
苏义低头看着自己腹前那颗乖顺的头颅,有些错愕,鬼使神差的问道,“你母亲很喜欢她。”
所以你应该也很喜欢她。苏义这样艰涩的想着,才觉得自己的喉头有些哽堵。
秦枕河边摇头边瓮声瓮气的继续说:“她要我和女子在一起,并不在乎那名女子是谁。”
说完他深吸了口气,直到鼻腔里都充满了苏义的味道,直到滞闷的胸腔被那股味道冲淡,抱着腰肢的手又紧了紧,秦枕河好像并不想多谈此事,“阿义,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以后再解释给你听,你只要记住。”
秦枕河忽然抬头,正好望进一双悲伤失意来不及遮掩的眼中,一瞬不瞬的注视着他,苏义又气又窘,只觉得难堪全被他看了去,忙抬起胳膊遮住眼睛。
这个举动颇像小儿耍浑,秦枕河无奈的笑哼了一声,拿开他的胳膊,泠泠如水的黑眸里盛满了温情,一字一顿,“你只要记住,我从始至终都只想要你一人。”说完他生怕自己表达得不够清楚再惹人误会,复又加了句,“其实七年前我就喜欢上你了。”
苏义完完全全被他说的一席话镇住了,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面颊烫得像有火苗漂过,嘴唇和手指抖得厉害,一颗心也不受控制地砰砰直跳,喉结攒动,嘴唇啰嗦着翕动,苏义舔了舔自己干到紧绷的嘴唇,最终一个字都没有说。
秦枕河轻描淡写说着,七年前冷漠地要求他别再纠缠,七年后却就这么像开玩笑一样不费吹灰之力的就把苏义这七年来最想要的情爱说出口。
所以只能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的面部表情,一个眨眼都不放过,都要仔细研究。
苏义问:“你是说你16岁那年也是喜欢我的,并不厌烦我?”
秦枕河答:“嗯,喜欢,很喜欢。”
时间静默,过了半晌,直到在他脸上看到的确实是满满的真诚后,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苏义逐渐放下心防。
知道喜欢多年的人也一样喜欢着自己,知道他或许是有苦衷而不得不推开自己。苏义的心情是说不出的激动。
像久旱逢甘霖,像昙花终绽放,像冰雪被春风消融,心里面那块早已布满青苔的心石居然就这么开出了无数朵小巧精致的野花,一颗荒凉的心尖从中冒头,窥见月色熠熠生辉,明亮如常。
在经过短暂的思想斗争后,苏义脸上的窃喜逐渐滋生,到最后差点溢于言表。
苏义弯下腰在秦枕河的眼角落下一吻,说:“我信你。”
我信你不是为了寻开心而说的玩笑话,我信你那一纸婚约更多的是协议,我信你的深情告白,我无条件的选择相信你。
其实从重逢的那一刻起,苏义谨慎不安的心就在秦枕河温柔的攻势下一点一点舒展,一点一点回到十五岁那年。
那天之后,秦枕河开始早出晚归,一天忙得都见不到人影,而且杏林别苑的护卫一天比一天多了起来。
苏义每晚迷迷糊糊之间好像感觉有人在摸自己的脸,等睁开眼睛时,屋子里却什么人也没有。
“不会有鬼吧!”小卯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搓着胳膊嚷道,“我总觉得这个地方阴森森的没有人气儿。”
说罢,凉亭旁边一支持刀护卫威风凛凛的路过。
苏义和小卯不约而同的看过去,少顷,他戳了戳小卯的额头,“我让你少看点乱七八糟的恐怖话本你不听,一天到晚疑神疑鬼的。”
苏义嘴上正义凛然的教育着小卯,但是心里还是因为这个话有些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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