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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书名:贪念 作者:青山应如是 本章字数:3244 广告模式免费看,请下载APP

这次上官宴站在光里,苏义终于看清了他的面目。

被认出身份来了,上官宴并不觉得很吃惊,一双狐狸眼弯了弯,红润的唇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

“我竟然出名到这个地步了吗,竟让随便一个刺客都能认出来。”

见他并不反驳自己的身份,苏义面容黑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凶兽瞬时冲破压制,滔天的怒火快要将他燃烧,他咬牙切齿的恨道:“是你的愚蠢阴险让你出名,没了你那个企图谋权篡位的爹,你什么都不是!”

听苏义提起自己的父亲,上官宴脸色微变,收起玩笑般的杀心。

“你不是普通的刺客,”他认真审视起苏义来,“你究竟是谁?”

竞猜名字的游戏又反推回来,苏义突然觉得好没意思,只想速战速决,适才不知道对方是谁时杀意只有一半,现在知道他就是上官宴后,想让他死无葬身之地的想法像洪水破堤,一下就冲垮了苏义的理智。

苏义露出犬齿,目光森然,“想将你碎尸万段的人。”

他不顾大臂上时不时传来的火辣疼痛,怀着报仇之心,准备使出最后狠绝一击——

上官宴呛声,“大言不惭,也不怕到了地府冲撞了阎王!”

苏义并不理会他的挑衅,将注意力专注在自己的出招用劲上,却忽略了对面上官宴垂在宽大袖袍下的掌心也在暗自运功发力,凶猛的真气如看得见的火浪般冉冉喷薄。

苏义不修内功,所以于真气方面,他逊色很多,特别是在面对有内力的人时,就好比对方一拳隔山打牛,真气穿透重重高山厚石,还能让一个人毙命,而苏义只用刀剑是无论如何也挡不住的。

上官宴并非无能之辈,至少他的内力和防御毫不逊色,他方才隐藏了实力。

在上官宴眼中,此刻的苏义像一堵单薄的空心的墙体,如果这一掌出去,墙体化成齑粉,没有根基的人会立即暴毙。

两人同时出手,电光火石间,从门外忽然窜进一道白影,直冲苏义而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侧扑倒在地。

上官宴打出去的那一掌落空,拍在了对面的墙体上,如预想般,一整面灰墙被打出了一个不规则的洞,这间房是走廊最后一间,所以墙外面是街道,破洞空寂,愁夜漫长,还好有黢黑的夜色将它补填。

苏义被这一狠扑,摔得眼冒金星,半天缓不过神来,幸好头颅下面有一条手臂替他作肉枕,不然就是脑袋磕在地上,不被打死,也得被磕死。

“秦倚山!!你是人是鬼?!!”

耳畔响起一道分外惊诧的语调,惊得苏义眼不花了伤口不痛了。

他猛地偏仰过头去看还压在他身上的人。

月光偏宠,直愣愣地照在秦枕河的脸上,眉目微蹙,担忧地望着苏义,一双眼亮晶晶的,像星河落在了他的眼睛里,唇色浅淡却并不苍白,身侧有源源不断的热度传递过来。

这哪像鬼,分明就是活生生的人。

苏义一瞬不瞬的注视着那张脸,生怕一眨眼就不见了,然后任由他将自己扶起来,轻轻拥入怀中,拍着肩背,一下一下顺着背部。

尽管有如此真实的肢体接触了,苏义还是不敢置信,眼眶迅速被一层水汽覆裹,有一股噪音在耳边一直鸣响,导致耳尖热烫,面部像麻木了一样,嘴唇煽动了好一会儿,喉头哽咽发紧,就只能发出几声无力的呜咽。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其实也不过几瞬而已,因为就在上官宴想再次发出杀招时,门外忽而涌来十几个人,团团围住了他,上官宴就在这时突觉手脚发软,站都站不住。

那些人举着火把,照得屋子瞬间亮如白昼。

阿新从人群里露面,走到他们面前,苏义被秦枕河拥在怀中,正面对着阿新,他缓慢抬起眼帘,看着阿新,攒眉蹙额,眼神困惑不解,泪水在火光中莹莹闪烁,始终不落。

直到阿新一声恭敬的“家主”喊出声,苏义再也忍不住地闭紧双眸,眼泪裹着困惑一起垂落在秦枕河肩头,他面色痛苦的小声啜泣,小猫儿似的。

阿新撇开眼睛,“家主,您先带公子回去,这里我来处理。”

秦枕河感受到了怀中人的颤抖,稍稍拉开一点点距离,沉默地看着苏义,但苏义仍闭着眼睛,额头有很多汗珠,唇色也略显苍白,他抬手柔缓的擦着苏义脸上的泪痕汗水,可眼泪越擦越多,像初夏的暴雨,越下越大。

“阿义,你看看我。”秦枕河柔声细语,“我来了,我回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家主,”阿新知道此时开口有些不合时宜,但他发现了一件更紧急的事,“公子好像,受伤了。”

秦枕河呼吸微窒,忙低下头搜寻伤口,却发现自己的白衣早被鲜血染红渗透,苏义穿的是夜行衣,通体黑色,就算被血浸透了也丝毫不显眼,所以他一直没发现苏义的右臂早就血肉模糊了一片。

“驿站应该有药箱,你去找找。”秦枕河少见的紧张,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阿新应答,嗖一下闪身,便消失在屋内。

“哈哈哈哈哈哈哈……”上官宴死到临头了,还发出虚弱的嘲笑,“秦倚山啊秦倚山,没想到你清高在外,却毁在了一个男人手里,早知道他是你的人,我就应该在那把匕首上涂满砒霜,这样你活了,他又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秦枕河在闪进屋内时,趁机撒了一些散功粉在上官宴身上,十日之内,他的内力只不过一层。

秦枕河带苏义出门,准备换一间房疗伤,在走到门口时,多说了几句,“我听说陛下已经下了圣旨,指明上官鼎结党营私,招兵买马,有谋权篡位之实,现株连九族,男丁杀头,女丁流放,五日后问斩。”

上官宴被人反扣着双臂跪在地上动弹不得,狼狈地抬起头,恶狠狠地看着秦枕河,“你胡说!你胡说!我已经杀了霍云庭,他们没有证据不能抓我爹!”

还是一如既往的愚蠢,“他死了又如何,还有其他官员出来指认,丞相一党一共牵连当朝官员十八位,你猜,那些大人的下场又是什么?”

上官宴彻底崩溃,连连摇头,大声哭喊:“我爹没有谋反!我家没有谋反!”

秦枕河嫌恶的瞥了他一眼,并没有耐心再听他鬼哭狼嚎,搂着苏义走了出去。

折腾了一晚上,天都亮了,天边已有几缕火色的云线。

楼下响起马蹄声,紧接着一道熟悉的嗓音传到楼上。

“枕河,人犯在上面吗?”

秦枕河他们正在二楼走廊,探出身体朝下看,正好看到骑在马背上威风凛凛的高锦。

没想到这次竟然又派了高锦来押送犯人,看来皇帝还挺信任高锦的。

不过也是,朝廷内部此次大换血,剩下的也不一定都是忠诚的,像高锦这样除了上朝下朝就是打仗卫国的将军,皇帝阅人无数,定是看进心里的。

“锦兄,人抓住了,就等你来押走,不过我现在有点急事需处理一下。”

高锦自然看见了一身鲜血的秦枕河,还有枕在秦枕河肩头面容虚弱的苏义,久经沙场的将军一眼就分辨出谁受了伤,忙道:“哎呀,这位兄弟流了这么多血得赶快治疗啊,枕河啊,你这次又帮了朝廷一个大忙,你且忙你的,剩下的就由我们来办……”

话音还在风中打转,秦枕河余光瞟到阿新拿着药箱过来,留下一句,“多谢理解。”就等不及的将人带进隔壁干净的房间里。

看着空荡荡的二楼,高锦歪着脑袋想了会儿,觉得秦枕河怀中那人熟悉得很……哦!他想起来了,原是平江城有过一面之缘,那时那位公子也是身负重任,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如今过来,他怎么又是一副要死了的样子,简直比战场上的将士受伤还频繁……

唉,高锦锤了锤脑袋,休要背后议论人家。

伤口确实很深,止血缝合包扎,过程痛苦煎熬,秦枕河一边哄着苏义一边细致的上手。

但苏义已经分不清这是梦里还是现实,人已经糊涂了,他觉得自己像个没有思想没有知觉的木偶人,任由秦枕河摆布,从那间屋被带到这间屋的过程,他都是模糊不清的,他们的谈话声争吵声,在他耳边时轻时重,时近时远,时快时慢,妙不可言。

“我不痛。”苏义突然一把扣住秦枕河的手腕,动作很重,秦枕河拿着针的手突然一抖,针尖就这么生生戳进了苏义被割裂得翻开的血肉里。

秦枕河吓得倒抽一口冷气,连忙缩手,眉头紧紧拧在一起,赶紧对着伤口轻呼了两口气,试图缓解一点疼痛。

“我不痛,”苏义又重复了一句,“我不痛,我感觉不到痛,”说着他伸出食指猝不及防的狠狠按在了伤口的位置,上一秒才缝合好的线被这一番搅弄又全数崩开,苏义面无表情的看着秦枕河,“所以我在做梦吗?你不是真的秦枕河。”

秦枕河大骇,从来自持冷静的他,第一次清醒着在苏义面前露出痛苦的神色。

之前只是听着阿新的汇报说苏义如何如何难过伤心,秦枕河听到后虽然心疼,但内心始终想象不出那种画面,此时此刻人就在他眼前。

他杀人无数,见过各种各样残暴血腥的场景,父亲殴打母亲,下毒弑父,母亲向他下跪所有种种加起来都不及刚才苏义亲手戳弄自己伤口的视觉冲击来的震撼,惊悚。

心底油然而生一股怯意,不,应该说是懊悔,苏义适才自残的行为让他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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