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心如刀割,痛得他喘不上气。
他捧起苏义的脸,望进对方毫无神采的眼睛里,哑声道:“阿义,你摸摸我,我是有温度的,皮肤是软的,我没死阿义,我没死,你没有做梦。”
秦枕河噼里啪啦给他灌输了一堆,又拉着他的手让他摸自己的脸,苏义眨了眨眼睛,温热的触感就在手指尖,喃道:“你没死,你真的没死哈哈哈……”他又突然闷声笑了起来,笑落了泪,笑弯了腰,手却还是紧紧捧着秦枕河的脸颊,逐渐用力,“可是你骗我,你骗我啊秦倚山!!”
“啪”地一声,空荡的房间里响起一个耳光的声音。
秦枕河被打得头微微偏转,左边脸颊一个清晰的带血指印浮现,这一巴掌是下了力度的。
苏义一双拉满血丝的眼里布满浓浓的绝望和化不开的难过:“你觉得很好玩是吗?所有人都知道你没死,阿新知道,那个顾凌风知道,或许就连你远在桦城的未婚妻都知道,就我不知道!!!秦倚山!!你就把我蒙在鼓里!!!!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你是不是很得意啊,你肯定开心得要死,你是不是就巴不得我为你难过呀,啊!”
他一把推开秦枕河,用力扯烂缝合的针线,线上还有残肉,顿时一小股鲜血直接就喷洒了出来,画面触目惊心,苏义像感受不到痛似的。
秦枕河瞳孔紧缩,心肉像被凌迟了,痛一层一层加大,急忙想去止血。
“我没有,我没有骗你,我没有想过要骗你——”
苏义懒得听他狡辩,扬手又是一巴掌扇在他脸上,同时后退一大步,“我累了,要回家了。”
说完就真的开门头也不回的出去了,他连楼梯都不愿走,直接从二楼飞跃下去,骑走了不知道谁的马。
事情发生得太快,等秦枕河追出来时人已经骑着马跑出了二里地。
“哎!哎!我的马!”在大厅里歇脚喝茶的高锦见自己的马跑了,急忙追出来喊,可哪还喊得应。
扭头就看见秦枕河,高锦视力极好,他脸上淡红的指印被发现了,高锦像瞧见了新鲜玩意儿,“嘿!你这脸上被谁挠的?猫啊。”
秦枕河抓紧缰绳,勉强笑了笑,“惹怒了家里的小猫,现在得赶去哄,锦兄,云城叙旧。”说完后,便骑着马扬长而去。
高锦今年二十五,连别人的手都没牵过,更是不懂有些感情,他望着扬起又飘下的灰尘,右手来回搓着下巴颏思考。
余光瞟到从后方走上来的阿新,高锦拉住他,八卦之心翘了边儿,“哎,我问你,你家家主和那位受伤的公子是不是一对儿?”
阿新莫名被一位骁勇的将军拦着嚼家主的舌根,这画面有些诡异,但他还是如实回答,“嗯。”
高锦:“他们这是……吵架了?”
阿新:“嗯。”
高锦:“哄的好吗?”
阿新:“……不好说。”毕竟这事儿他也有份,连他都不敢直视苏公子。
高锦又开始摸下巴颏:“啧!我刚刚看见你家家主脸上有两个巴掌印,估计难搞哦。”
阿新瞪大的眼睛里满是震惊:“……”
安运城离云城不过个把时辰的路,苏义本来想直接回扬城的,但想到小卯和阿莺还在杏林别苑,又咬了咬牙先回去。
天完全亮了,朝阳挂在东边,马儿奔跑起来时风拂过面颊,空气中有让人沉静的草木香,他现在完全清醒了过来。
以至于痛感更加清晰,右臂上的,心口上的。
但人在处于愤怒状态时,疼痛又会减轻一点。
从知道秦枕河假死骗局那一刻开始,他就意识到了所有的一切有多荒唐,甚至可笑。
可笑什么呢,可笑他苏义原来一直都是个外人,浑浑噩噩过了二十多日,等来的就是这么个结果,秦枕河没死他肯定是松了口气的,就算他要假死也可以提前告知自己,但他没有,什么都没说,联合所有人欺瞒自己。
苏义也不知道那算不算得上欺瞒,或许就是懒得告知,或许在秦枕河眼里,他苏义就是个玩物,耍着有趣,自己又傻了吧唧的非要对人家一心一意,就想着逗一逗,玩一玩,并没有投入真心。
一想到自己还上赶着帮他报仇,最后什么好都没捞着,还搞得身心受伤。
没意思,八年前就错了,一开始就错了。
这场纠葛其实也没白费,让苏义彻底看清了秦枕河就是个心硬的人,当朋友可以,就是不能动真心。
在一个人身上扑了八年,人能有几个八年呢?也该收心了。
苏义前脚刚到自己房间,后脚秦枕河也到了杏林别苑。
“小卯,去请个大夫。”
右臂现在完全不能动弹,血已经不流了,就是整条手臂感觉又麻又凉,苏义还是害怕,怕自己全须全尾的出来,残缺不全的回去,平白惹他爹娘担心。
“叩叩”——
“苏义,开门。”秦枕河就在门外。
听到他的声音,苏义难受的同时更多的是羞愤交加,“你走吧,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秦枕河有些着急,但又不敢再刺激苏义:“可是你的伤口不处理的话会感染,我给你处理一下行吗?”
“不必了秦公子,我已经让小卯请了大夫,马上要到了。”
一声疏离的秦公子,将两人的距离从亲密无间一下子拉开到陌生,秦枕河心疼得佝偻着背,将额头抵在门扉上,小声央求,“阿义,我不喜欢这个称呼,你别这么叫我。”
可是苏义偏偏要与他作对,“抱歉啊秦公子,我昨晚一夜未睡,现在困得很,没精神和你拉扯这些。”
实际上手臂上的伤口疼得他冷汗直冒,睡不了一点,突然回想到在驿站时自己像有病似的用手指戳伤口,苏义被自己气笑了。
果然和秦枕河在一起久了,也会染上疯病。
外面没有了声音,苏义实在没力气去管他到底走没走,长时间的失血过多,令他有点眩晕感。
苏义靠着床柱假寐,不知不觉竟没了意识,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晕了过去,等他醒来后,人已经睡在床上盖好了被子,经历了这么多事,人受到太多打击后,会有点恍惚,分不清具体的时间。
他试着抬了抬右臂,伤口处有包裹感,恢复了一点知觉,苏义惊愕,以为自己就只是睡了一盏茶的功夫,没想到伤口就这么不知不觉的缝好了,这是过了多久啊。
他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发呆,连屋里何时进来了一个人都不知道,等反应过来时,那人就坐在床边直直地看着自己,眼里是苏义看不懂的情绪,眼珠幽黑深邃,多看一眼就会跌进无底深渊。
苏义沉默着把头扭向一边,不看他。
脸颊上抚上来一只手,细细摩挲着苏义的下眼睑位置,那里不知是什么时候多长了一颗痣出来,令他平白添了一股说不出的风情,特别是在床上受不住了时,嘴上不求饶,眼里倒是写满了求饶,就那么双眼含珠注视着自己,像妖精一样让他失控。
“你晕倒了,昏迷了两天,小卯和我进来的时候你就倒在地上,血又流了一小滩,大夫说你严重失血……阿义,你不要离开我。”
苏义心里却有点诧异自己居然昏睡了两天,嘴上嘲讽道:“我又不假死骗人,有什么好害怕的。”
面上的手不易察觉的抖了一下,但还是被苏义捕捉到了,心里破天荒的居然觉得很有成就感。
“你走吧秦公子,我头晕得很,还想睡一觉。”如此拙劣的借口一眼就被人看穿了,但苏义不在乎,当真把眼睛闭了起来。
失血过多让他显得更加苍白无力,连续二十来天没有好好吃过饭睡过觉,整个人被思念心痛折磨得形销骨立,看起来像是要碎掉了。
秦枕河沉默地盯了他好一会儿,嘶哑道,“你这两日没怎么进食,我亲自炖了燕窝粥,喂你吃一点好不好。”
苏义继续装睡。
秦枕河又牵起他的手,要不十指紧扣,要不就把他的手指蜷起来握在自己宽大的掌心内,苏义指骨上就剩一点薄白的皮,手背上嶙峋的骨头硌得秦枕河的掌心生疼。
秦枕河心酸不已,咽下哽咽:“就吃一点好吗。”
苏义继续装睡。
静了片晌,
耳畔传来秦枕河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他低声缓慢道:
“朝廷如今遍布丞相的眼线,只有我死了,他们才会消除戒心,信件才能送到皇帝手中,他一直耿耿于怀当年我拒绝加入他们的事,认为我是假清高,怕我暗中向皇帝告发,所以他视我为眼中钉,想方设法要除掉我,”
他默了一顿,观察到苏义的眼睫在颤动,“就算我无欲无求,醉心商业,还是逃不过他们的追杀陷害,所以我暗中蛰伏,搜集罪证,就等这一天的到来。”
苏义终于睁开眼,望着床幔,语气平平,“所以你很聪明,想到一招假死出局,这是你们的计划,不能告诉不想干的人,我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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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