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意外的,送王一博回家后的那个晚上,肖战又失眠了。
他虽然是肖氏集团董事长的大少爷,唯一的继承人,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到大拥有别人可望不可即的物质条件。可其实他小时候是在乡下长大的。
那时候父母创业初期无暇顾及他,爷爷不肯留在大城市,就打包将他一起带回了乡下。他在那个偏远小镇过了整整六年的小学时光。后来要读中学,父母怕乡下教育水平跟不上,坚持将他带走了。
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睡眠很差,城市色彩斑斓、同时也光污染严重,他的睡眠变得很浅,肖远洲发现问题后给他房间窗帘里面多加一层遮光布,门窗都做了隔音处理。
而现在,这些外界条件已经无法对他的睡眠有任何助益。尤其是肯定了王一博的作用之后,仿佛又陷入一个新的怪循环——越是觉得王一博对自己有用,王一博不在的时候他就更加对睡眠不抱希望。
这何尝不是一种新的焦虑!
同样焦虑的还有王一博。
王一博想知道肖战在共同出差回来后总是看自己的原因,可得到的也是模棱两可的答案,且都不是从肖战那里获得的。现在更离谱,中午去了他午休室也就算了,现在竟然鬼使神差答应每天都陪他去睡觉!
他有一种,一步步陷入肖战陷阱的危机感。
肖战身为集团总裁,凭什么无缘无故为他准备舒适的午休环境?天上不会掉馅饼,肖战肯定对他有企图!
于是周日那天,李繁星过来还王一博的车时,两个人一起吃午饭,王一博还皱着眉嘀咕,问:“你说他到底什么意思?”
“相比较揣测他的意思,有个问题我更感兴趣,”李繁星撞了一下王一博的肩膀,“周一到周三,三天的时间,在午休室,你们真的什么都没发生?”
王一博气得一掌拍他脑袋上,“你滚蛋吧,满脑子马赛克。”
“那,两个小时的时间,你们都干嘛呢?你别说核对什么合同数据,骗鬼去吧,什么数据非要午休时间核对,还连着核对了三天?”
“其实,什么都没做,话也没怎么说。”王一博摊摊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实在想不通你知道吧?一进去他就让我坐床边一个椅子上,然后他就睡觉,一直睡到午休结束……”
“你坐着,看着他睡觉?”李繁星瞪了瞪眼,明显更不信,“我更相信你们在谈工作。”
王一博没理会他的夸张反应,托着腮沉思,“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李繁星终于从他的表情里咂摸出不对劲来,歪了歪脑袋,再次问:“真的只是……你说的那种睡觉?”
王一博认真地点了点头。
李繁星耸了耸肩,随口说:“真看上你了,但可能觉得你年龄小脸皮薄,怕吓到你,用这种迂回的办法想跟你多接触接触,哥们,你不用奋斗了,马上成为公司的老板爹。”
“老板爹?”
“叫老板娘不合适吧?”
王一博抬脚,将他从凳子上踢了下去。
第二天中午十二点,他准时又收到肖战的信息,于是在十二点半时,再次踏入十楼的那间休息室。
肖战这次热情很多,仿佛两个人无形中已经熟络,王一博一进去,他就笑着说:“来,进来看下,看喜不喜欢。”
王一博向他问好,打了招呼顺着指引朝卧室走,站在门口看到里面陈设惊得脖子无意识地往上仰了下,皱着眉问:“肖总,您这是……???”
卧室里面果然放了两张床,在肖战的床旁边,加了一个目测宽度一米二左右的单人床,跟肖战的中间隔着一步远的距离,勉强能让一个人走得开。
想到上次说的“床给你准备好了”,现在看在眼里,王一博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
不仅准备好了,还准备得特别“好”!那是一张绿色的床:绿色床头,绿色床沿,绿色的床上……四件套!
“因为要放两张床,所以只能买这么大的,不过我觉得,用来午休是够了的。”肖战指了指那个通体发绿,绿到反光的床,又继续说:“我让助理按你喜欢的颜色买的,包括床上用品,你应该还喜欢吧?”
“喜……欢?还,还行吧。”王一博的精神状态还处在云里雾里的阶段,“这我躺到上面,真是从头绿到脚……”
肖战乍一下没听懂他的意思,试探着问了一句:“不喜欢?”
“哦,没,没。”王一博扯着笑,又不怎么像笑,想要越过这一坨绿等着下一步的指令,就问:“肖总,那接下来?”
肖战将手表取下来放在桌子上,轻声说:“睡觉,你先躺。”
王一博:“……”
这张不大也不高的床,王一博上的却有些费劲,他盯着绿色床头上绘制的绿色怪物形象,那是动漫《龙珠》里的比克大魔王。眼睛里简直除了绿什么都不剩下,心想,肖战的助理指定有点缺心眼!
等他躺下侧过身,发现肖战也已经在隔壁躺好了,他睡姿极其规整,躺下盖着被子,薄薄的一层,比平时看起来更显瘦。王一博不确定他睡了没有,就隔着那一步远的距离,试探着开口,“肖总?”
“非工作时间,你可以叫我名字。”
“哦。好。”王一博嘴上应着,可真叫名字又叫不出,“肖总,以后就这样午休?你睡你的灰床,我睡我的绿床?”
肖战被他灰床绿床的称呼逗笑,反问:“不行吗?”
“不是,我想知道,你这么做到底为什么?怎么会想着让我在你房间休息?总不能真的是因为一个人睡觉害怕吧?这大白天的,又是在公司里……”
肖战睁开眼,看他一脸迷惑,顿了下,说:“这个问题可以不问吗?”
额……这其实不是王一博第一次问,貌似肖战真的不想回答。王一博不再继续,于是换了个话题,“那我每天都必须来吗?”
“不用。”肖战说这两个字时神情冷下去几分,“你有事或者不想来的时候可以不来,这是你的自由。但每个工作日中午十二点半到两点半,我都会在这里等着你。”
最后一句让王一博睁大眼睛半张着嘴,震惊之下头脑也比初始更懵。
“时间不早了,不要说话了,现在睡觉。”
肖战下了指令,王一博也闭了嘴。事实上,他也确实无话可说了。
他以为自己睡不着的,可耳边传来肖战平静清浅的呼吸时,他的眼皮子也开始发沉,加上这房间实在太适合用来午休了,床铺很软很舒服,房间的温度湿度都调得刚刚好,门窗应该做了很严格的隔音处理,外面任何声音都传不进来。
还有,窗帘的颜色选得也很好,让人看着看着,上面的暗纹跟能催眠似的……
待王一博睡醒,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像睡糊涂了一下愣愣地去看时间,已经两点二十了,距离下午上班还差十分钟!
奇怪,肖战的闹铃设置就是两点二十啊,怎么没听见响?
王一博往旁边去看,才发觉那张灰床上已经空了。肖战出去了?
他不管原因,赶紧下床穿鞋,这时有声音从漏了一条缝的门口传来。
“肖总放心,我都记住了,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王一博听出来这是肖战的助理果果,他见过,是个很年轻干练的女孩子。
“先这样吧,快到点了,你去忙。”
肖战的声色里带着一丝慵懒,应该也是刚刚睡醒。
“那,上次您说的药……”
“暂时也不用准备了。”
王一博勾着脖子,心想果果在说什么啊?什么要?要什么?
果果的目光朝房间瞄了瞄,无比欣慰地说:“我很为您感到高兴。”
“嗯,他很好,前面观察了他几天,感觉他性格应该是那种很阳光很开朗的人,或许就是这份开朗才让我……唉,每天中午他能在这里两个小时,我就很知足了。”
王一博突然意识到,肖战口中的“他”指的就是自己。他这样陪肖战两个小时,肖战就很知足了?
“那个床我找了很多家,不过幸好找到了这个,我个人觉得有点夸张,他没说什么吧?”
“床?应该喜欢吧,按他喜好买的绿色,他没说什么。”
刚刚还在震惊状态的王一博听到这里,又瞄到床头那个绿色怪物,忍不住撇了一下嘴,肖战为了“取悦”他,有点无所不用其极了!
果果看无事,正打算先行离开时,肖战忽然又叫住了她,“哎对了,上次买的那个乳胶枕不错,你从泰国帮王一博也订一个来。”
王一博越听越苦恼,肖战太细心了,为他准备的、做的也太多了,这在无形中给他增加了很多压力。
果果笑了一下,说:“肖总,我觉得这样反而容易误会,不如跟他说实话……”
“不行,这件事我有自己的考虑。”
王一博轻手轻脚地站起来,竖起耳朵,很想知道果果所谓的“实话”指的是什么,是肖战喜欢他这件事吗?肖战的“考虑”又是什么?
“好,枕头的事我现在就去办,肖总,您太体贴了,一个午睡,其实没必要这么仔细……”
“谁说没必要?”
肖战声音不大,但王一博已经走到了门边,所以很清晰地听到了接下来的那句话。
“我不敢想象若是没有他,我以后会变成什么样。”肖战语气顿了下,眼里的神色也随这句话而高扬几分,他在安静中能听见自己突兀的鼻息,又说:“所以,他对我,实在是太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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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