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你究竟是谁！

肖战愣愣着接过玻璃杯，显出几分茫然。

王一博这句话抛得没头没尾，面色上更是看不出喜怒，所有的微表情和前一秒相差无二，没人能判断出他的意思。

散开的气泡在杯口奔腾跳跃，酒水推过来不小心溢出几滴，流到他的虎口上。

几乎是鬼使神差的，完全没有考虑王一博让他这样做的目的，只是顺从地，按照对方的指令，肖战将那杯呛人的伏特加一饮而尽。

他喝得太急也太快了，唇角染上酒渍，在顶灯下泛着诱人的水光，肖战舔了舔，用殷红的舌尖将唇边的酒渍快速卷走。

其实他的行为在外人看来多少带了几分急迫和讨好，至少在白明旭以及传菜生眼里是这样的，更像是为了讨王一博的欢心而谄媚迎合。

只有王一博这个下达指令方，在目光触及到肖战舌尖的那抹艳色时，眸底不禁深了几度。

他扭开头，喉结滚动，将领口碍事的领带拽松，顺便解开最顶上一颗扣子。

再然后，像完成某种仪式一般，王一博将方才接回来的黑卡以及现金郑重交予肖战手心，然而话却是对着那人讲的。

“酒喝了，他现在留下来陪酒，不算吃饭，另外，八瓶不够的话，请帮我们上十瓶。”

侍应生略显惊讶地张了张嘴。

他已然再无话可说，本以为不断的劝阻和略施小计就可以将肖战的这位“大客户”截胡，没想到这位客人居然也是个执拗的，点了人，其他的一律不要。

“记他的销量，这总可以了？”

“还有问题的话，可以亲自和你们经理谈，我不介意。”

王一博的语气淡淡的，气场却很足，仅掏出来的那张黑卡就是全球限量，侍应生不敢再强行阻挠，眼见着肥鸭子不属于自己，只好点头，默默退场。

留下肖战一个人捧着空酒杯以及王一博赋予他的“财富”，手足无措。

用餐环节，刀具与餐盘的碰撞声清脆悦耳，周边的大部分客人都在埋头享受游轮上的美味，王一博也在低头吃，吃相斯文，看起来吃得不香，但算得上专注。

反观肖战就没那么淡定了。

满脑子都是方才发生的那些事儿，吃个饭的功夫无数次偷瞄王一博的侧脸，由于他就坐在对方的身体一侧，所以其实只要肖战稍稍偏过一点点头，就能被王一博的余光精准捕捉到。

在肖战第无数次发出叉子划到盘子表面的尖锐摩擦声时，王一博切牛排的手终于一顿。

于是肖战的动作也跟着下意识顿住，他屏住呼吸。

“用不习惯？”王一博眉心拧着。

肖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餐桌礼仪，知道是有些失态，满是愧疚地摇头道：

“对不起。”

他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又怎么可能用不习惯刀叉，肖家的餐桌礼仪深入骨髓，今天实在是心绪烦乱，这才乱了阵脚。

还有一个原因，肖战的确有一段时间没有接触刀叉了，自从肖家没落，他再没这样的机会。

“不需要道歉。”

“用不习惯也没关系。”

王一博自动认为兴许肖战可以接触这种用餐体验的机会不多，倒也不会有任何看不起的想法，肖战见他这样说，自然也就没有多嘴解释。

王一博安静嚼着嘴里剩下的牛肉，淡定又带着一丝强势地从肖战手里接过他的那副刀叉。

简单利落替对方切分好后，熟练将一旁的小番茄拨到自己盘子里，然后替肖战多浇了一份酱汁。

做完这些，王一博什么话都没说，刀叉交还到肖战手中，上面带着一丝对方抓握过的余温，王一博则是继续埋头处理面前盘子里的食物。

直到他准备再次往自己嘴巴里塞肉时，王一博的行为倏地静止了——

两只白皙的手在半空中停顿，包括肖战的目光也跟着凝滞起来，王一博就这么僵持了几秒，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吃完最后一口，放下餐具。

肖战的注意力全部铺放在面前满满的酱汁上。

那颗被王一博叉走却没心情再吃的小番茄，以及肖战钟爱的双倍酱汁，所有的一帧一瞬，都是过往他们相处相爱过的印记。

在一起吃过太多顿饭，熟悉到深知对方的每一个习惯和喜好，王一博对肖战的照顾已经刻在了血液中，即使几年也没有改掉、

肖战彻底失去了吃饭的心情，搁下刀叉，双手搭在膝盖上，搓了搓。

气氛微妙到十分不自然。

白明旭后知后觉地吃了一会儿，才察觉到这两个人忽然变得拘谨起来。

尤其是王一博，不仅是嘴角拉得平整了，方才对肖战的好好态度也忽然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肖战偏头短促地瞥了他一下，没话找话：

“我确实不爱吃小番茄，谢谢你。”

王一博：“嗯。”

肖战也不知道可以说什么了。

他甚至觉得其实不应该顺水推舟留在这里，这实在是个危险的行为，现在就是最好的离开时机。

而他也在措辞准备告辞。

王一博忽然说话：

“你的信息素，是茉莉青提吗？”

肖战的肩膀微微发颤，他在怀疑王一博是否已经在相处中认出了自己，但又不能够真的实话交代。

“不是。”

说罢，肖战刻意将自己的胳膊抬起，放到鼻尖嗅了嗅，扭头问他：

“我今天喷了茉莉花味道的香水，好闻吗？”

王一博点头，显得不是很在状态。

捞过那瓶只倒出一杯再无人问津的伏特加，给自己淅沥咣当随便倒了些，仓促往下灌。

杯子见底后，金色面具下狭长的眸子染上一点点红色，王一博深吸一口气，慢慢道。

“那你的信息素是青提味？”

果味的信息素，单一的，常见的。

肖战答：“是。”

王一博心里已经有了预期。

在得到对方肯定的回答后，却还是觉得失落不已，好像心底期待的东西忽然空出一块黑洞，任凭再多的酒精都无法填补完全。

王一博终于肯承认自己在借着这名Omega侍应生怀念肖战，他不断的在对方身上探寻肖战的影子，从昨晚登上这艘游轮的那一刻开始，就好似踏入了一场梦魇中。

无法脱困。

先是莫名其妙觉得和肖战在房间里偶遇，缠绵，醒来除了空空荡荡的海风以及被吹起的白色窗纱外，其余什么都没有，现在又是这样。

他估计是疯魔了，对一个和肖战有几分相似度的Omega实在是超过了分寸，王一博现下有点懊恼。

他其实不应该这样，这很反常，很不“王一博”。

又是一轮侍应生前来撤走空餐盘，打断他们之间尴尬的留白。

楼下游轮的大厅中心渐渐亮起了更强的彩色射灯，眼见着今晚最精彩的钻石展示环节即将登场，气氛烘托到位，周围的客人有几位开始站起来纷纷向下张望。

原本昏暗的环境被照得亮了好几个度，模糊的轮廓下，大部分时间都低着头的肖战终于肯仰起他圆滚滚的脑袋，好奇地顺着旁人喝彩的方向望过去。

只一瞬，被遮掩的唇下小痣从王一博的眸光中一闪而过。

他瞬间扬起眉毛，完全不顾周围人的兴奋与雀跃，王一博紧紧抓住肖战的手腕，将人往自己身前狠狠一带。

“啊——”

肖战小声惊呼出声，险些跌进对方怀里。

四目相对。

银色面具与金色面具下的两双眼眸在空气中迟迟交汇。

肖战纤长的睫毛眨了眨，透过王一博的瞳孔，得以看见自己的全貌，肖战痴痴地望着他，脉搏在王一博的手里疯狂击打着鼓点，毫无规律。

王一博几乎是同一时间眼尾红遍了。

他深深嗅着肖战身上混杂的那股茉莉青提香，鼻翼阖动，瞬间哑了嗓子，

隐忍，克制，又无法自控地低声问道：

“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