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
最高处的山顶中,冷风呼啸而过,几人围着蔺珠团坐在一块儿,为他遮着寒风。
“你们几个,再靠过来一点啊!要冷死我是不是?”
蔺珠怒喝,“是不是想着师尊这么对我,你们也要反抗我了?”
吼声在山洞中回荡,最后传进几人耳中,他们纷纷摇头。
蔺珠生性顽劣,最好拉帮结派,平日里在宗门欺负了不少弟子,他们可不敢惹蔺珠不痛快。
“都怪刘耀文那小子,在他生病那些日子里都是师尊给他送饭,日日去看望他。”
“他肯定是与师尊说了些什么,不然,师尊断不会在这短短的一个月里与从前判若两人。”
“从前,师尊可是最不喜刘耀文的!”
十三说完,几人纷纷应和。
这番话听得蔺珠眉眼压下,心里烦躁得很,恨不能现在就冲下昆仑山,将刘耀文碎尸万段,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等着瞧吧,改日,等师尊心情好些,我再与师尊聊聊。他从前那般对我好,断然不会太生我气。”
其他几人又一致附和。
“今日送饭的师弟怎么还没来?不会是忘了吧?”
蔺珠伸手推了一下坐在他身旁的十三,道:“师兄,你带一个人下山去问问。”
“可、可是,师尊不许我们在禁足期间下山,万一、万一被师尊发现了怎么办?”
“日月宗那么多人,师尊还能一个一个找?且不论这个,师尊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他不会轻易出赤阳峰,快去!小爷我饿死了!”
然而,在这冷清的山洞里等上许久,下山那两人恍若失踪一般,一点消息都没有。
蔺珠又冷又饿,捂住肚腹缩在山洞的一角。
他抬起脚,踹醒了坐在他脚边的一个弟子,催促道:“你们两个也去,顺便找找十三他们,昆仑山虽大,但也不至于迷路。”
转眼,偌大的山洞里只剩下他一个。
他眼皮快速眨了两下,一股困意突如其来占据了他的大脑,蔺珠强撑着抬起眼皮,只是这眼皮太过沉重,饶是他力气再大也没有一点作用。
不知不觉,蔺珠紧闭着眼,昏睡过去。
殊不知,危险正朝他靠近。
*
翌日,负责送饭的弟子提上饭盒,走上昆仑山的小路。
清晨,林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乳白色的雾气,小道边的花花草草沾染上露珠。
这名弟子哼着欢快的歌一路向前,随意一瞥,却在远处那朦胧的雾气中望见某棵树上好似挂着一坨东西。
他眯起眼睛,仔细往那处望去。
那是……
这回他看清楚了。
那是一个人,全身被麻绳捆住,一动不动地被挂在那棵高大的树上。
弟子浑身一颤,紧接着开始发抖,他颤颤巍巍地顺着小路的方向朝山下跑去。
“不好了!死人了!昆仑山上死人了——”
*
蔺珠再次睁开眼,见头顶是自己熟悉的唯帐时,激动地快要落泪,他仓忙失措地爬下床,打开房门。
门外,赤阳峰众多弟子聚在这方小小的庭院中。
远处,师尊正与上儒在说些什么,而刘耀文,身着一席深蓝色道袍正站在师尊身后。
“蔺珠醒了!蔺珠醒了!”
“师尊,蔺珠醒了——”
遥远的呼喊声顺着风飘到宋亚轩耳畔,他扭头往门口望去,便见蔺珠只穿着里衣愣愣站在门口。
“蔺珠,还不快回房?被挂在树上整整一夜,冷风还没吹够吗?”上儒呵斥道。
蔺珠没听,只顾着冲宋亚轩招手,渴求道:“师尊,我有些话要与您说,您能过来一下吗?”
宋亚轩犹豫了下,刚要迈腿,却被另一个人叫住。
“师尊,我有些不自在。可以和您一起吗?”刘耀文说着,暗示性地瞄了一下周围人群。
他从前被这些弟子欺负过,心里多多少少留下了阴影,宋亚轩怜惜他,温声道:“你若愿意与蔺珠待在一块儿,那便和为师一起进去吧。”
蔺珠却顿时脸色大变,看着刘耀文的脸,他的记忆不由得再次被拉回到昨日晚上。
昨日傍晚,陪同他在昆仑山山洞里受罚的四个弟子分成两批下山找送饭弟子。
而他不知何时在山洞里睡着了。
再次睁眼,天色已晚,夜幕低垂。
意识尚未清醒时,他突然注意到脚下无物,整个人悬在半空中,这才猛然发觉自己被五花大绑挂在了树上,正接受着冷风的洗礼。
本想挣扎从树上下来,可惜身上被人点了穴位,麻绳也将他全身上下捆得严严实实,手指头都动不了。
挣扎许久,没有一点作用,他干脆放弃,大声呼喊“救命”,希望能有人从这经过,将他解救下来。
“救命啊……有没有人……”
他嗓子嘶哑,难受得紧,加上冷风一吹,更加无力,只能垂着脑袋保持体力。
“蔺珠,被挂在树上的滋味儿好受吗?”
这话里的嘲讽之意快要溢出来,蔺珠却一点也不在乎,他登时抬眼去瞧来者何人。
见是刘耀文,他心里憋出一股火:“孬种,原来是你!有种你就把我放下来,咱俩单挑!”
“单挑?凭什么?这么些年,你无数次带着一众弟子,连同他们一块儿侮辱我,你忘了?”
刘耀文环手抱胸,脸庞冷峻:“还记得吗?我小时候常被你挂在树上,受尽他人白眼,现在也该你尝尝这滋味了。”
“你!你等着,等我回去向师尊告发,你休想再留在这,你一定会被师尊赶出去!”
听见这话,刘耀文看他的眼神愈发好笑与嫌弃。
人都是年龄越大,心智越成熟,怎么反到了蔺珠这,越活越像是个稚子。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以为如今的赤阳峰还是他一个人的赤阳峰吗?
可笑。
“我求之不得。”
刘耀文转身离开冲他挥挥手,“蔺珠,再见了,你若是想去师尊那告我的状,也得有机会才行啊……至少得留条性命回去。”
“你说,是么?”
他猝然回头,冲蔺珠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
正如现在,刘耀文小心翼翼地躲在白袍师尊身后,暗地里却盯着他,笑意不达眼底,似有若无,令人不寒而栗。
他嘴唇嗫嚅,无声朝蔺珠说着什么。
——祸害遗千年,蔺珠,你还真是命硬。
*
蔺珠心里闷得难受,指着躲在师尊身后的少年,手指不禁打颤:“师尊,我不愿看见他,能否让他出去?有些话,我只能与您一人说。”
蔺珠脸色惨白,眼神闪躲,看起来像是被吓着了,想他昨夜一整晚都在山上喝西北风,宋亚轩有些心软。
可放任刘耀文一人待在门外,他心里也不舒服,一时有些纠结。
一只手在这时轻轻抓住了他背后衣袍,少年声音放得极低,看着宋亚轩柔美的侧脸强行露出一抹脆弱的笑:“没事的,师尊,若蔺师兄不喜欢我待在这,我可以出去,我在门外等您。”
眼见那只手的主人就要离开,宋亚轩一下抓住了他的手腕:“等等。”
紧接着,宋亚轩扭头去看蔺珠,语气强硬:“蔺珠,他毕竟是你同门师弟,饶是你再不喜,也让让他。”
更何况,你从前那么欺负他,他都没与你计较这事。”
不计较?不计较才怪!
若他真不计较,那昨夜里用麻绳将他捆在树梢上,嘲笑他的那人是谁!
蔺珠气急,登时就要破口大骂,可师尊还站在这,他只能将这口气狠狠憋回去。
“既如此,师尊,那我便与你说吧。”
“昨夜,将我挂在那树上,活生生让受冷风吹了一夜的人就是他——”
蔺珠眼眸森然,手指着刘耀文的脸:“如果我猜测没错,他先是拖延送饭的弟子上山,而后趁我们几个纷纷下山催促的时候,放迷雾药将我们个个迷晕,一一将我们几个绑了起来。”
昨日他一人待在山洞中,又饿又冷,强烈的感官刺激下,分明是睡不着的,偏偏那睡意来的猝不及防,还熟睡到别人将他绑起来都没醒的程度。
世上哪有怎么巧,这么诡异的事。
定是叫他给自己下了那迷药!
蔺珠愈想愈气,眸若寒冰,恨不得拿剑将刘耀文一剑刺死。
说到剑,蔺珠神色一愣,他抓住了宋亚轩的手,“师尊,我的剑不见了,一定是他藏起来了!昨日我被他点了穴,动弹不了半分,身上也没有剑,那剑我一向随身携带,肯定是他丢了我的剑。”
“你的剑……”
宋亚轩表情古怪,“你的剑在十三那。”
“十三和其他三个弟子也没有被迷晕,他们好好的。”
他眼眸微眯,眉心蹙成一团,仔细看着眼前神情呆滞的蔺珠。
这孩子,该不会在外边冻了一夜,给冻傻了吧。
“十七。”
宋亚轩微微侧头瞥向身后,“你去找十三,拿那把剑过来。”
“是,师尊。”
不多时,在众弟子的目光下,刘耀文拿着蔺珠的剑再次跨进蔺珠的房门。
他两手升起将那把剑递到师尊面前,却被蔺珠一把夺过对方拿着那把剑仔细查看。
这剑确实是他的,上面还刻有他的名讳,可蔺珠仍旧不愿相信,猛地将剑摔在了地上,口中喃喃:“不可能,不可能,昨日……昨日……”
他昏睡前,明明看见这把剑竖放在他身旁的石壁上。
又怎么会在早就下山了的十三身上??
一道审视的目光朝他投了过来。
蔺珠抬眼便对上了宋亚轩怀疑的眼睛,他拉住宋亚轩的衣袖,一手指着刘耀文,神情悲戚:“师尊,我没有撒谎,确实是他干的,我没有撒谎。”
宋亚轩将他手掌拽开:“可是蔺珠,十七昨日一直在为师书房看书,补习落下的功课,直到今日清晨,送饭的弟子发现了你,十七与为师一同赶来这。”
“他压根没有时间跑去昆仑山将你五花大绑,十一也在,你若不信可以去问问。”
“送饭那弟子确实忘了时间,十三他们几个下山来找时,原本是要回去的,可碰上了单锡找他们帮忙干活,也就耽搁了。他们回到昆仑山上时,与你一同用了晚膳,之后一觉醒来,这才发觉你不见踪影。”
“随后清晨,便是上山送饭的那名弟子发现你被悬挂在树上……”
怎么可能?
他分明一觉昏睡过去,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深夜,丝毫记不起与十三他们用膳的种种。
如果不是这样,如果昨夜见到的人不是刘耀文,那又会是谁?
他冲过去,抓住了刘耀文的胳膊,状若癫狂:“你是不是有个同胞兄弟,我看见的,分明就是你这一张脸!”
“蔺珠师兄,我没有亲生兄弟,也不是我。”
少年小声说着,推不开蔺珠,向一旁师尊投去求助的视线。
“蔺珠,”宋亚轩伸手一拦,挡在了蔺珠和刘耀文中间,将刘耀文护在身后。
“你记错了,想是昨夜受了惊,记忆错乱。面壁思过的罚免了,接下来这几日,好好休息吧。但是该干的活还是得做。”
“还有,以后莫要再欺负你十七师弟,也莫要再弄出乌龙的事情,将莫须有的罪名扣在十七头上。”
“师尊,师尊——”
房门“啪挞”被人关上,蔺珠浑身乏力,颓然瘫坐在地,一脸怔愣。
难道真是师尊所说的那样,他记忆错乱了?
*
深夜,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翻墙悄然潜入刘耀文的庭院,站在后院,往房间的窗口低低吹了一声口哨。
那窗户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大袋沉甸甸的银两掉在那人手心上。
正是那名给蔺珠几人送饭的弟子,他低声向刘耀文道谢,再度翻墙无声离开,四周静悄悄,唯有靠在窗台前的少年轻轻笑了一声。
昨日他指使送饭弟子,故意没在饭点上山,引出其他几个弟子下了昆仑山,趁此机会,送饭弟子进入洞穴将蔺珠绑了起来,并且把人挪出了山洞。
而与十三几人一同用过晚膳的“蔺珠”,则是他使用邪功捏造出来的假人,容貌、身材与性格皆与本人无异。
时辰一到,那假人自然无声无息化作一团灰烬,任谁都察觉不出。
在师尊那,蔺珠已经成了半个疯子。
蔺珠以后若再想污蔑他,给他造谣,不拿出足够妥当的证据,想必师尊断然不会相信。
幸好有这本书,才能让他捏造假人,制造出这一场误会。
他端详着手中那一本蓝色秘籍,回想起今日蔺珠脸上痴傻癫狂的表情,心中尤为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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