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繁星满天，未央宫中灯火通明。

偌大的寝殿内，明黄色的慢帐垂落裹柱，雕刻着古龙团凤的汉白玉龙榻上躺着一位姿容绝世的公子，公子紧紧闭着眼睛，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床边坐着一身大红喜服的皇帝，愁眉不展，眼眶通红。

除了皇帝与太后皇后几人，宫里其余人都跪在冰冷的白玉石砖上，紧紧低着头，恨不得缩起来，原地消失。

他们面前已经摔了许多瓷碗花瓶，一地碎片，看的人心惊。

“他喝了酒，一个守夜的人都没有？都给朕拖出去，杖毙！”

“陛下饶命啊！”翡翠抽噎着磕着头，琳琅也吓得小脸煞白。

皇后楼菀菀脸色十分不好看，今日是他大婚，陛下就要杖毙宫人，传出去她的面子往哪放，她刚要开口，就被身旁的婢女拉住了衣袖，对着她摇了摇头。

白沁是楼夫人曾经的陪嫁丫头，如今年过三十，依然风韵犹存，当年楼将军可是动了纳妾的念头，陪嫁丫头被收房是在正常不过的事，可是白沁却不同意，一心只愿跟着夫人，楼夫人看她忠心，便让她后来跟在女儿身边，甚至跟着进了皇宫。

而白沁不只忠心，更是十分聪明，八面玲珑，凡事都为楼菀菀考虑周全，楼菀菀很依赖她。

“陛下！今日是您和皇后娘娘大婚，普天同庆的大日子，肖大人定也是心中欢喜，所以多饮了几杯，明日若是醒来知道陛下为了他在新婚之夜发落了宫人，心里肯定不落忍的！”

王一博神色稍霁，寒声道:“都滚出去吧！再有下次，自己去慎刑司领死！”

“是，谢陛下不杀之恩！”

几个宫人相护搀扶跌跌撞撞走了出去。

“琳琅！你留下！侍奉肖大人！”

王一博注意到只有琳琅没有哭哭啼啼，想来是个心里坦荡的。

“是！陛下！”

“张太医！还没好？磨磨蹭蹭，朕要他何用？”

“来了陛下！臣来了！”张太医胖胖的身体从宫门口挤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汤药。

堂堂正五品太医院掌使被逼着现场熬汤药，传出去算是脸面尽失了，但不重要，保住命才重要，满朝谁不知胳膊，床上躺着那个小祖宗是他们皇帝陛下的逆鳞呢，谁也碰不得，除非你命够硬。

小祖宗不只恃宠而骄，还顽劣，更是吹的一手好“耳边风”要不是王一博娶了楼菀菀做皇后，大家私下里都以为这是要封位男后呢，那他们的苦日子可就来了。

可还没高兴两天呢，小祖宗终究是小祖宗，陛下大婚之日也能把皇宫搅得人仰马翻。

王一博看见张得正就来气，正眼都没看他一眼，把肖战抱起靠在自己怀里，端过药碗，舀了一勺汤药往肖战嘴里喂，喂了几口依然喂不下去，张得正刚想开口，就被王一博狠狠瞪了一眼，立刻闭上了嘴巴！

楼衔月叹了口气，拍了拍王一博的肩膀，对着楼菀菀柔声却不失威严的说道:“时候不早了，皇后回宫里歇着吧！让陛下在这陪着就行了！”

楼菀菀怎么肯，今天可是她的洞房花烛夜。

“皇上！”

女子被娇养着长大，豆蔻年华，面若桃花，委屈时敛起的眉眼更似盛开的莲花，美目含泪，吐气幽兰，是任何人都无法抗拒的模样。

王一博叹了口气，心中对女子有愧，眉眼柔和下来，“菀菀抱歉，朕不能离开阿战！”

楼菀菀眼眶灼痛，便要落下泪来，可她的夫君已经转过了头，一目深情早已望向了别处。

人群褪去，殿内里只剩下王一博陪着昏睡中的肖战。

王一博目光忧伤而空茫，紧紧握着肖战的手，放在自己脸颊贴着，声音漫上委屈，仔细听还在发抖。

“阿战哥哥！你知不知你差点吓死我！”

王一博从来不会当着肖战的面叫哥哥，不管他如何软磨硬泡，可在他心里那个从幼时起就把他护在身后，从不许任何人欺负他的小少年，早就是他心里最重要的亲人。

在凤鸢宫刚刚挑开新娘的红盖头，合卺酒还未来的及喝一口，林申就不合时宜的走了进来，颤颤巍巍的告诉他，小祖宗掉河里了。

王一博解开与楼菀菀的衣襟下摆，穿着一身大红喜服，丝毫没有犹豫的冲了出去。

肖战是被巡逻的禁卫军发现的，被捞上来是人已经闭过气去了，被强压着吐出一口水，便陷入了昏迷。

王一博赶到的时候看到就是这副场景，吓得肝胆俱裂，抱人的手也抖个不停，那一刻他什么都不能想，也不敢想，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失去肖战。

月华琼琼，宫重袅袅。

王一博守了一夜，脸色幽沉如水。

破晓时分，床上终于有了动静。

“小破孩！叫哥哥……”

肖战梦呓，王一博哭笑不得，“傻不傻！哥哥！快点醒过来吧！”

宫灯迷渺，香雾氤氲，王一博轻轻抚了抚肖战的脸颊，思绪翻飞，无数画面，无数面容，在冥冥中飞舞，如同，时光流转……恍惚间，不由得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事情。

他们相遇的那一年，他九岁，肖战十二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