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沈不酌接过凌烨泽递给他的瓶装水,迟迟没有拧开:“我在想,如果我是城主,我该怎么做。”
“黎城是一座封闭的城,如果要发展经济,可以先从改善民生入手,再一点点扩大人口,创造更多劳动力。可黎城食物和医疗物资相对匮乏,被净化后的土地也种不出什么东西,只能靠先锋从城外带回来的资源勉强度日。也就是说,一旦罗德教授解决了净化剂的问题,黎城将会更快发展……只是他们为什么会认为黎城没有多少时间了?”
沈不酌边说着,拿出本子开始记录,余光瞥见凌烨泽后,突然愣住了。
“烨泽,你,笑了?”
“?”凌烨泽碰了碰自己的嘴角,“有吗?”
笑容转瞬即逝,沈不酌暗暗遗憾了下,但他很快就听见凌烨泽略带清冷的声音:
“我还以为,你在生气。”
“生气当然有点生气,我又不是什么圣人,费心尽力想要帮他们,还总是排斥我们,不给我们一点好脸色。”沈不酌收好笔记本,把它塞进上衣口袋:“不过想清楚原因后,就没那么生气了。再怎么说,他们背负的也是全城居民的安危,谨慎点也好。就是不知道,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关于这一点,我侧面问过小鱼。”凌烨泽靠上沙发,姿态及其放松:“她并不了解当时的情况,但关于她身上的鳞片,她的原话是,‘这是诅咒,是他们必须偿还的业报’。据说是那位药爷爷说的。”
凌烨泽说着,身体往前靠了一点:
“根据城外我们看到的那些变异生物,这些污染源应该可以侵入生物体内,撑不住的生物死去,撑住的发生异变。而且污染源本身应该也会变异,变异后的污染源仍然会对黎城居民产生危害。我推测,可能是一场天灾或人祸后,幸存者组队寻找新的家园。可一路上食物储备大概率不会很足,那些污染而死的人,或许就是剩余人的口粮。这样一来,这里的居民身上的异处,还有‘业报’的问题就能说通了。”
沈不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沉默良久,只能叹息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他们能来到这里并建造城市,已经是一种奇迹。”
“嗯。顽强的生命,确实值得钦佩。”凌烨泽伸手,一沓文件出现在他的手上,他把文件递给沈不酌。
“这是什么?”
沈不酌有些好奇地接过,文件上密密麻麻,是一堆他看不懂的公式方程。沈不酌只能把目光投向仅有的字,可每一个字他都认识,合起来他就是读不懂。
“罗德净化研究卡点的解决方法和原理。你看着处理。”
“?”沈不酌这下是真的懵了,他看看资料,又看看凌烨泽,拿着资料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你,这些,哪来的?”
“系统商城。”
凌烨泽回答地干脆利落,却不想下一秒他就被沈不酌紧紧抱住,大脑宕机了一瞬,才手忙脚乱地把人推开:“你干什么。”
“咳,抱歉,有点,太激动了。”沈不酌尴尬地咳嗽一声,才继续看向撇过头的凌烨泽:“烨泽,谢谢你。等我攒够积分,我会尽可能还你。”
“不用。知道原理和做出实物是两件不同的事。更何况,我不缺这点积分。”凌烨泽起身,下垂的左手上依旧戴着那只黑色皮质手套:“至于如何不被怀疑地把资料送给他,这就要看你的了。”
“嘿嘿,放心吧。”
话是这么说,可不知道是过于兴奋还是想办法想到头痒,沈不酌不出意外地失眠了。
他只好打开灯,拿出那份资料,一点点研读,背下可能是重点的字词,想通过询问的方式侧面给研究员一些灵感。
真是个很笨的方法。沈不酌这么想着。他挠挠头,读资料读到眼花,第二天一早就登上了直达车,迷迷糊糊地进入研究所。
罗德似乎对他的到来十分惊讶,沈不酌挥挥手,就像什么都不知道一般跟他打了声招呼,把事先想好的问题丢给他,在最后,极其不经意地提到了某个资料上的词。
事实证明,对罗德这样的天才来说,一点启发足已成事。
沈不酌见罗德像遭雷击一般猛地愣在原地,随即匆匆忙忙胡乱说了声就走了,几天后,他就听说罗德土质研究有了重大突破,他甚至还顺其自然地解决了其他研究卡点,多提出了几项新的可能性。
一切都发生的过于迅速,沈不酌也跟着实验室其他研究员一起忙了起来。从其他研究员的聊天里,他得知他坐的车就是罗德教授仅凭先辈口中的描述成功研发出的,顿时佩服的五体投地。
总感觉,哪怕没有凌烨泽给出的资料,罗德教授也能凭借自己的能力突破难关,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沈不酌笑了笑。也是从那天起,罗德对他的态度好了不止一个档,他和给沈不酌郑重地道了谢,被沈不酌装糊涂糊弄过去。两人也时不时在工作之余唠唠家常,一来二去,等最忙的几个月过去后,两人竟然成为了还能聊得来的朋友。
“我听羊卓说,你需要离开黎城?”
难得的休假,沈不酌有些诧异地望着主动提出这件事的罗德:“是啊。别误会,不是说这里不好。只是这里再好,也不是属于我的地方。不瞒你说,我来实验室,其实也是想找到离开的方法。”
罗德沉默了。良久,他微微抬头,将目光投向天空:“说实话,我从没想过离开这里,也很讨厌这件事,我觉得恶心。”
“但如果是为了让你回家,我会尽可能试试。不过要先等我做完手上的实验。”罗德说着,递给神色动容的沈不酌一份清单“我记得你今天休假,帮我去药伯那儿把清单上的草药拿过来。”
“……这才是重点吧。还有,我今天休假,不工作。”
“那不能让我来吧。如果这点小事都要让我来做的话,你们做什么,你要感谢我为你提供的就业机会。”
“哈哈,那我可真是谢谢您了。”
“不客气。早去早回。”
沈不酌咬牙切齿地拿着清单,如果只是普通的打趣,他还不怎么窝火,但问题是以他对罗德的了解,这家伙估计认为自己在陈述事实。
不过……药伯?
沈不酌想起凌烨泽的话,突然觉得过去一趟也没什么。
说不定可以打听一下黎城的过往。
沈不酌带着清单,即刻动身。一路左转右拐走了许久才来到了先锋后勤部。来往的伤员源源不断,沈不酌注视着那些不得不被截肢的先锋,沉默地走到屋内,找到那位药伯。是一位看着很矫健的老年人,沈不酌把手中的清单递给他:“您好,实验室的罗德让我来拿——”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沈不酌被这中气十足的声音震慑住了,他愣了一会儿,也抬高了声音:“我说!我来拿这些药!”
“什么?哦,这里有清单,这清单是干什么用的?”
“拿药!”
“拿什么?”
沈不酌觉得不论是为了节约时间,还是为了自己的耳朵考虑,他还是去找别的人比较好。
“药伯,出什么事了?”
遮挡内门的门帘被轻轻掀起,一位穿着浅绿色衣服的女子从门内出来。她望着沈不酌,露出一个很温柔的微笑:“你好。请问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吗?”
“小杏子啊,你来的正好!这小子一来就叽里咕噜说一大堆,帮我看看他想干啥!”
“好的药伯。”
沈不酌见终于来了个能沟通的人,看到“小杏子”就跟看到救星一样:“你好,实验室的罗德让我来拿这份清单上的草药。”
对方接过沈不酌手中的清单,大概看了一遍,好看的眉毛逐渐蹙起:“抱歉,我不太清楚这里的药草储备够不够,不过我会尽量找。等我找齐,会让人送到实验室。”
“那太好了。”见正事谈妥,沈不酌松了口气,他想起此行第二个目的,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打算开口问:“抱歉,还有一件事,如果可以,我想问一下黎城曾……”
“我想起来你是谁了,你是不是城主说的那个外乡人!你现在在实验室上班!”
药伯的突然出声吓了沈不酌一跳,他见药伯有些激动地走了过来:“小杏子,刚才的清单是罗德那小子说好的欠款是吧,他是不是过几天就送过来啦,我就说嘛这小子从小就实诚——”
“药,药伯,其实那清单上的是罗德问我们借的草药……”
小杏子一边说,一边对药伯打着手语,药伯似乎看明白了,大声惊呼:“什么?!那个臭小子,欠款不还就算了还敢来问我们‘借’药草?”
药伯气得吹胡子瞪眼,他瞅了眼沈不酌:“你!算了,你也是个传话的,我也不为难你,你回去,帮我找罗德要个说法!听到没有!”
沈不酌神色恹恹,心里已经把罗德骂了百八十遍:“好的,我知道了……”
“你说什么?没吃饭吗?”
沈不酌立马挺直腰杆:“好的!!!我知道了!!!”
“对嘛,这才有年轻人的样子,快回去吧。”药伯笑眯眯地拍了拍沈不酌的肩膀,目送沈不酌出门。
太糟糕了……要不是药伯比较通情达理,自己怕不是又要被赶出来……
沈不酌垂头丧气,到原来的地方没见到人,果断跑到罗德家里,敲响他的房门。
“事情办妥了?怎么还专门来我这里汇报。”
罗德开门,见到是他,侧身邀请他进去坐坐。
“你是不是忘把药伯的欠款补上了?药伯刚刚问我要欠款……”
沈不酌这么说着,就见罗德陷入了沉思。
“我忘了吗?不对啊,我不是告诉过秋杏,让他们去找羊卓拿欠款吗,他们忘了?不,秋杏做事稳重,应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那这是怎么回事?”
罗德自言自语,没注意到沈不酌越发古怪的表情。
沈不酌突然想到一个可能,他是在问黎城的事被打断,会不会是,他们故意这么说,目的是赶他出来,不让他再进一步发问?
越想越有可能,沈不酌对之前可能误会了罗德感到万分抱歉,可能是他的沉默过于诡异,罗德还是察觉到了异样。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咳,抱歉,我其实,想问他们黎城曾经发生过什么事……”
听到这话,罗德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瞬间松了口气:“你问他们做什么,他们签了保密协议,什么都不会说,你不如直接来问我。”
“抱歉,我不知道你知道,所以,能告诉我当时发生了什么吗?”
“不能。我也签了保密协议。”
沈不酌一噎:“……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懂幽默的艺术。”
“有不少人说过。不过这种捧杀对我没用,我很清楚我身上的幽默细胞几乎为零。”罗德哼笑了声,一副“我已经看清楚你的目的了”的模样:
“话说回来,虽然我们不能告诉你,但你可以去问羊卓。他是协议的发起人。”
沈不酌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只觉这段时间白天上班晚上被凌烨泽捶打的苦日子让他昏了头。这么简单的事都绕了一个大圈子。
“行,我走了,谢谢你。”
“不客气。明早实验室见。”
“我谢谢您。”
又莫名其妙工作了几小时,沈不酌拖着劳累的身子回到了家中,一进门,一道兴奋又带着满满元气的女音比她人先冲了过来:“哈哈!叔叔,师傅他又教了我几招,我们来打一架吧!”
“我不打,还有,你刚刚叫你小叔叔‘师傅’?”
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凌烨泽瞥了小鱼一眼:“只是练习而已,我没说过要收徒。”
“但是,但是您确实教了我啊,只要教过我的,都能叫‘师傅’,书上是这么说的。”
和一脸纠结的小鱼对视片刻,凌烨泽率先别过头:“那叫我‘老师’就好。别叫我师傅。”
“好的!谢谢老师!”
“等一下烨泽,她都叫你老师了,我是不是也该叫你老师?”
沈不酌打趣地说着,就见凌烨泽啪地一下合上了报纸:“你又凑什么热闹。”
“但是你确实陪我对练了啊,只要是陪我对练的,都能叫‘老师’,书上是这么说的。”
不知道是沈不酌学的太像,还是他的态度太过散漫,总之,他成功惹恼了凌烨泽。想说的话从大脑中不停闪过,却导致凌烨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你要是敢叫我老师,我就,”
“就怎么样啊?”
“……我就叫你沈玉柔。”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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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