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半真半假，一会儿是江殊说喜欢他，会保护他。

一会儿是曾经触不可及的面庞，他好像看见了一个半跪在床上的人，陷在黑暗中只有一个背影。

他向前踏出一步，脚下镜面破碎，闹钟声响，苏清满头大汗地掀开被子。

醒来却什么都不记得了，少年目光怔怔地缓了一会儿，洗漱吃饭，背上书包走出家门。

江殊一早便在门口等着了，见虞溱出来，自然地牵起了苏清的手。

层层堆叠的袖口之下，也看不清什么，但苏清胆战心惊，生怕被人看到。

他动了动手指想要抽回，只是被江殊牵得更紧。光洁的电梯门像一张镜子，倒映着一切，虞溱偷偷看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

江殊不论做什么，总是坦坦荡荡，就如此刻，他牵着苏清的手也没有丝毫不自在。

有些人从不在乎他人的目光，江殊就是这样的人，而苏清羡慕这样的人，可惜他做不到这样。

少年晃了晃神，没再反抗，任由江殊牵着他。

夏天的早晨，日光明亮，却没有午后的炙热。洒水车驶过路中央，清晨的气息夹了稀薄的水汽，扑在绿化带，花草的香气也融入空气。

苏清一路紧绷着神经，生怕被人看到，江殊却要拉着苏清要进校门口对面的小卖部。

苏清隔着窗户望见一个附中同学，紧张得话都快说不清楚。

“我就不进去了。”

小卖部没有名字，从附中建校便开在这儿，附中周围几经扩建，搬得搬，拆得拆，这家小卖部却屹立不倒。

里面物类繁多，十分拥挤，江殊也没有多说什么，松开虞溱的手只让他乖乖在门口等他。

苏清靠墙站在门台，见屋内的附中同学出来，松了一口气。

随后江殊拎着一塑料袋各式各样的橡皮出来，将一盒温热的牛奶递给他。

“给我的？”

“嗯。感觉你昨晚没睡好。”好殊伸手拭去苏清眼下，一点青黑的痕迹分外明显。

少年扑闪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扇到江殊指腹，“还好，也没有特别困。”

但是买牛奶是什么意思，不是应该买咖啡吗？

苏清一手接过，另一只手便又被江殊牵住了，和对方硬实的手掌肉不同，少年的手比江殊的小了一倍，又软又绵。

适才离开的同学就在他前方不远，苏清磨蹭着放慢了脚步。

有惊无险地移到班级门口，江殊推开班门，今日的值日生正在讲台上擦黑板，对方侧头一看，苏清想都没想便甩开江殊的手，使的力气太大，手背撞上门边，发出咚的一声，划过一小圈弧度的门页卡在原地。

苏清疼得吸了口冷气，不敢看台上人和身边人的表情，低头看着地板，自顾自地走回座位。

“江哥，借下作业呗！”台上的刘恒疑惑地瞥了苏清一眼，嘻嘻哈哈地向江殊讨假期作业。

江殊是每天来班最早的人之一，脑子好还勤奋，等其他同学来的时候，江殊差不多已经刷完半套题了，也忒不让人活。

刘恒心里感叹，不过也有好处，那就是假期贪玩没做作业的同学，比如他，来得早便能补完。

江殊收回看向苏清的视线，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要哪几张？”

刘恒厚着脸皮道：“都要。”

爱情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色苍白，手背发痛，余光溜到前方。

江殊从书包拿出一沓试卷交给讲台上的同学，而后回到座位，路过时没看他一眼。

手背起了一道红痕，少年揉了两下也没下去，颜色愈深。

苏清呼呼地朝伤痕吹着气，眼眶发酸，被新上任的男朋友当着别人的面甩开手，是该生气。

“戚禹，我说了几次了，我早上在家吃饭了，我用不着！”

“那以后你的早餐我包了。”

走廊传来吵闹声，戚禹和夏忻相继走进班里，戚禹拎着一袋打包好的早饭，看样子是没送出去。

“以后也不用！我家不是穷得揭不开锅，凭什么吃你的饭。”

“这是你家穷不穷的问题吗？是你不好好吃饭，我送你回个家你都能胃疼得晕倒在车上。你知不知道你多瘦啊？腰细的我一手就能掐住。”

他还敢说？！前日夜里留在腰窝的指印还没退下去。

夏忻气得牙痒：“我胃疼是因为那个药的副作用，不是因为我不好好吃饭，你搞清楚！”

“承认了吧，不是因为不好好吃饭，那就说明你就是不好好吃饭。”戚禹将早饭放在夏忻桌面，扶着桌角和男生对峙。

“夏虫不可语冰。”夏忻冷哼一声，不再理戚禹。

什么意思？学渣代表人皱了眉头想了想，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夏忻不想理他，戚禹倒是上赶着迎上去，一下课便跑到夏忻座位。

苏清时刻注意着两人动向，同时心里越发不安，有这两人的对比，他更加确信江殊是生气了，才会一个早上，上了两节课，从他座位旁路过四次，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第三节课下课，苏清再也忍不住了，内疚和不安淹没了他，他看见江殊从前门出去，连忙跟了上去。

同学们都忙着下楼做课间操，上厕所的人都走光了，只有江殊在前面洗手，他看见苏清进来还愣了一下。

苏清什么都没说，把江殊扯进最后一个隔间。

卫生间的地刚拖过，狭小的隔间内充盈着消毒剂的味道。

江殊平静地站在门口，好像还没反应过来。

苏清只觉得江殊气恼了不想理他，他着急地拽着江殊手腕，“阿，阿殊，你不要生我的气。”

被冷水冲刷过的手带着凉意，苏清瑟缩一颤，但江殊的话更让他心底发凉。

“我没有生气。”

怎么会不生气呢？你一个早上都没理我。

课间操的音乐从窗户飘进，江殊垂眸看着原本那双潋滟的眼眸一点点沾上泪花。

他顿住，无奈的弯着脊背趴在少年耳侧。

一点点抚平少年的不安。

呼出的热气喷在少年耳蜗，暧昧又隐忍。

“我没生气，是我操之过急，清清别慌，不是你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