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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折辱

书名:【GB】女帝传:北登铜雀台 作者:流火授衣 本章字数:3391 广告模式免费看,请下载APP

  第三章:折辱。

  自从兄长改三日一朝为一日一朝,十日一休沐后,作为继承他衣钵的亲阿妹,我只好也托着疲惫的身躯追随他的步伐。因为三年一次的考课快开始了,朝堂上关于移风易俗的争论马上转变风向,这关乎到那些个老顽固的孙子儿子能不能顺利进入朝堂。他们的目的是降低汉学在考科成绩中的占比,而我则死守阵地,因为汉学推广是我兄长的心血,我不能让一切回到从前。

  跟几个吏部官员、南主客曹商量了许久,晌午只扒了两口饭,一直到傍晚饥肠辘辘,我才想起来已经亏待自己的胃许久。但摸了摸好像有点赘肉的小肚子,我愤恨地在殿中单手倒空翻三个来回——长久枯坐不运动,虽然一身武功还在,但这身体跟以前还是没法相比。

  “陛下,已经过了用膳的点了,”李孔爵看着我翻车轱辘,嘴角抽了抽,“不如直接在显阳殿吃,然后再去后宫。”

  “不吃了,”我捏了捏腰间的赘肉,一时欲哭无泪,“去皇后那吧。”

  不在宣光殿留宿,至少也要在萧南客那刷一波好感,嘘寒问暖之后,再像个伪君子似的离开。

  我以为萧南客会无聊,毕竟达奚盛乐当年就是这样,初开始耐不住后宫中寂寞,竟然偷摸溜到前朝来寻我,被我罚得找不着北后,再也不敢了——但萧南客似乎一过来就找到了朋友,他是宫里另一个汉人。

  我早该想到的,刘瞻刘杭之,两个人应该会聊到一起。刘杭之在我未立皇后之前拥有后宫最高的爵位,昭仪。他的高爵不是因为我喜欢他,也不是因为他是汉人,而是因为他曾经是助我兄长改革的谋士。

  别误会,我不是好色到什么人都往后宫搬,纯粹是因为想救他一命。刘杭之延误战机,是我兄长南征失败的直接原因——虽然打败仗不应该归咎于某一个人,但当时一向温和的兄长勃然大怒,甚至要杀掉他在北朝的一家。幸好我听闻此事马上力阻,再加上还有别的麻烦事分神,这才没让悲剧发生。

  刘杭之曾经跟我兄长关系很好,也是兄长推行改革的得力帮手。从前的北朝胡汉关系激化,刘杭之作为南朝刘宋政权的余孽,投降后遭人歧视。可以说,他跟我兄长的友谊是北朝胡汉关系缓和的开端。

  这是一个象征,我要拾起兄长未竞功业,必须对他妥善处置。

  当年兄长终于肯饶他不死,将他罚为乐户,却反而对打败仗的将领从宽处置,这就有点厚此薄彼的嫌疑了。我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但我希望象征胡汉关系的两人能有一个好的结局。于是自己当了皇帝之后,想着至少恢复刘杭之一家平民身份,却遭到了他本人拒绝。

  “南征本是先帝的夙愿,我却让一切功亏一篑,”他跪在我面前,那双弹琴的手干枯得有些吓人,便知他这两年过得艰辛,“先帝英年早逝,想也是南征失败郁结于心,于情于理,罪臣都不该得到原谅。先帝饶我全家不死,已经是宽宥之举,我不能……”

  “做乐妓平白受人凌辱吗,”我打断他的话,“你至少为你家人考虑。”

  他沉默一阵,叩首道:“那请陛下饶过罪臣的家人,但罪臣还想以自己的方式赎罪。”

  兄长的遗命,其实我也不太好违背,可刘杭之这般接客,让我看得实在心酸,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肯放过自己。也就是这种纠结之下,我做出了一个有些荒唐的决定。

  我拿便面扇的扇柄挑起他的下巴,做出无赖的样子:“可是朕看上你了。如果你觉得折辱你就是在帮你赎罪,那你进宫来吧,朕有的是办法折辱你,以慰我兄长在天之灵。”

  他惊讶地看着我——这人应该有三十出头的样子,长得还挺清秀飘逸,主要是礼仪端庄得体。也不知道为什么同样是平揖,他做起来就是不卑不亢风度翩翩,我做起来就是点头哈腰给人拜年。总之,我想象中儒家的君子什么样,他就是什么样的。

  我生怕他不愿意,连自己的嗜好都暴露了:“朕那还有很多助兴的东西,可以变着法的罚你——”

  我钳住他的下巴强迫他张嘴,把扇子柄直接捣了进去。当时急于表现自己,下手没轻没重,疼得他一阵抽搐,不断地想呕吐。

  “……呃呜……”

  他闭眼时那种绝望感深深打动了我,刺激感飙升,差点都忘了自己本来的目的。回过神后我连忙把扇柄抽了出来,这一看可好,尾部还带着血。

  我把“对不起”三个字生生咽了回去,尽量让自己显得像个掌控生杀大权的女帝,问道:“要来吗?看在你曾经帮助先帝的份上,朕允你选择。”

  他捂着咽喉咳嗽了几声,目光游离,最后缓缓叩首道:“但凭陛下吩咐。”

  我在心里狠狠夸了自己一番,把人搞进宫的目的已经达到,好吃好喝供着就是,我才不会碰他也不会打他。

  ……隔不住他自己求罚。

  “求您降罪为散号君郎,”他叩首道,“罪臣担不起上嫔的名号。”

  他一入宫我就封他为昭训嫔,已经是很高的位份了,但他不肯接受。

  “你胆子真大,敢拒绝朕的封赏,”我又拿起便面扇敲他的脸。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他,我连戒尺都举不起来,总感觉只有扇子、镇纸、笏板、木簪之类诗情画意的东西,才能拿来罚他。

  “今晚等着朕,”我扭着他的下巴道,“你要为你这句话付出代价。”

  相信那会是非常难忘的一夜。我折腾他到很晚,初开始他还求我重一些,狠一些——姑且视为逞强的话吧,后来他连抬眼皮的力气都没有,浑身上下前前后后全是伤,两三天爬不起来。

  我还是注意分寸的,老实说,我非常心疼他,也不明白一向温和的兄长当年为什么要这么狠心。他们两个对我来说都是迷。

  我们身体的距离再怎么亲密,心与心的距离也不会靠近半分,那天午夜梦回我被他吵醒,他哭着蜷缩成一团,呼唤着“跂予……跂予……”

  那是我兄长的字。

  我将他眼泪擦去,将他拥入怀中,拍着他的后背道:“杭之……杭之,都过去了,你的罪孽早已赎清,兄长已经原谅你了……好好活下去。”

  我们这样在半梦半醒间一唱一和,竟有点诗经的韵味了。我转念一想,杭之,跂予,不就是《卫风•河广》里的句子吗。

  谁谓河广?一苇杭之。谁谓宋远?跂予望之。

  谁谓河广?曾不容刀。谁谓宋远?曾不崇朝。

  这是春秋时代侨居卫国的宋人,表达自己还乡心情急迫的思乡诗作。有意思的是,刘杭之本也是刘宋皇族,只不过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连刘宋都被萧齐取代。我兄长跟他从同一首诗经取字,不可能是思乡之情,只有图南之意。

  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我兄长刚好名“鸿”。

  想来,这应该是他俩南征一统天下的决心吧,把建康打下来,就等于把刘杭之的故乡拿回来。刘杭之选择我兄长作为辅佐的对象,也是因为天下一统的夙愿。难怪当年因他一人延误战机时,不但兄长恼他,刘杭之自己也终日郁郁,自轻自贱,觉得活着就是赎罪。

  他总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让我罚他,有时候那理由听起来荒诞又可笑,于是每次打刘杭之,我都觉得自己是个工具人。

  唉,不提也罢。

  言归正传,当看到萧南客和刘杭之坐在一起闲聊时,我有一种怪异的欣慰感。怪异在这俩人的祖先,前者篡了后者的位,这才有刘杭之沦落北朝——嗐,也不能这么想,再往前算那不是四百年汉室和贤相萧何这种黄金搭档吗,我管这劳什子祖宗关系做甚。至于欣慰,欣慰在萧南客可以有南人说话解思乡之情,刘杭之在宫里也不会这么无聊。

  但……谈话的氛围好像不怎么好,我从正堂到西厢,发现两个人好像一直沉默。见我来了,这才纷纷跪下问安。

  “朕刚才处理完朝事,过来看看你,”我扶起萧皇后,跟他一起坐下,“住得还习惯吗?”

  不是我不理刘杭之,而是若我在他面前宣见地位高的人,他向来是跪侍在一侧,我久劝不动,便随他去了。

  “住得惯,”萧南客不动声色地松开我的手,想扶刘杭之起来,果然被对方拒绝了。

  “多谢陛下体恤,”皇后微不可查地摇摇头,转身对我笑道,“陛下刚才处理完朝政,还没用膳吧?”

  这是他第一次朝我笑——虽然我的皇后并不是个木头脸,但经过昨晚的事情,他没对我产生偏见,也是不容易,故而也回给了他一个笑容。

  “朕……晚上不吃了,”我盯着萧南客细腰,有些自惭形秽。

  “那怎么行,臣早已让人备好吃食,就是怕饿着陛下,”他朝小黄门示意,马上就有琳琅美食陆续端了上来。

  我有些受宠若惊,毕竟我对皇后的要求就是不要一哭二闹三上吊,确实没想到宣光殿还给我留饭,不让我坐冷胡凳,于是马上就把要减肥的誓言忘得一干二净。

  “谢谢你啊,南南,”我凑近他喜滋滋道。

  他脸红得迅速:“……南南?”

  “爱称啊,”我高兴地搂住他的腰,皇后不习惯这样的肢体接触,但看得出来他正在努力适应,“朕以后私下里叫你南南好不好?嗯?我的爱妻。”

  汉人大多内敛,尤其是萧南客这种,大概是没见过这么明目张胆的调戏表白,羞得睫毛都颤了起来,盯着我逐渐放大的脸不知所措,结巴道:“陛下……刘昭仪还在……”

  我差点就说出“那我们三个一起玩”这种混账话,估计能把保守的汉人吓个半死,四书五经拿起来就要往我身上砸——还好我说的只是“他不是外人,没关系”,但到底没有再进一步。

  自然是因为可口的饭菜端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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