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遭难

　　“悲平城，驱马入云中，阴山常晦雪，荒松无罢风。”

　　我记得小时候经常听到有人唱这样的歌谣，这也确实是平城给我的印象。我们来自塞外的草原、戈壁和大漠，平城的寒冷气候反而让我们产生家乡的亲切，这也就是鲜卑老顽固们不喜欢洛阳的原因——其实我也不爱夏天的洛阳，太过燥热。但兄长说得对，平城非用武之地，常年被胡人占据，少华夏之风，旧贵族根基深厚，在此地让胡人移风易俗确实困难。再说自古天子未有居于此地者，所以迁都势在必行。

　　为了让朝臣答应，兄长先是装作要南征的样子，朝臣苦劝他大军长途跋涉，必须修整才能再战，他便顺势提出定都洛阳，南征之事倒是可以暂且搁置——于是大臣欢天喜地山呼万岁。

　　我这个兄长，坑起人来也是一肚子坏主意，我早知道他去洛阳不是为了打仗，便也懒得凑这个热闹，只在平城收拾东西等迁都的旨意下达。说实话，我还是有些舍不得离开自小生活的地方，但为了兄长的志向和伟业，我会无条件带头支持他的。

　　兄长没走多久，皇后忽然传旨让我进宫，商量一下后宫中人迁徙的事宜。我向来不爱管女眷之事，对这个皇嫂也没有太多好感，但又不好拂了她的面子，只得让是楼翼跟我一起进宫——我很喜欢他，毕竟那时他是我唯一的男人，走到哪带到哪。

　　一入宫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天罗地网。

　　我直接被几个孔武有力的侍卫按在地上绑了起来，皇后说我实在是不懂规矩，要送到拔拔氏家好好教一教——我呸，她什么主意我还不知道吗？不就是打算先污了我名声再要了我身体？我当时就不再顾念这“一家人”的情谊，用脚踹翻了好几个侍卫，并且大声呼喊是楼翼，让他帮我把绳子解开。

　　他闻声出现，皇后却亮出了兄长的手谕，禁止是楼翼帮我打人，手谕还让我乖乖听话，不要胡闹。

　　虽然兄长一直没说，但我知道他最钟意的驸马仍然是拔拔郁律。再加上我已经虚满二十，明年就到了我承诺嫁人的年纪，必须得找个夫婿了。此时皇后可能横插一嘴，说自己有办法让长公主和郁律郎君尽释前嫌，重新培养感情，兄长就死马当活马医，让她试试看，依照皇后要求，禁止是楼翼“为虎作伥”。

　　我能猜到一切，可我仍然委屈，他竟然就这么剥夺了我所有护甲和刀剑，让我任人摆布。

　　“是楼翼！救救我！”我大声呼喊陷入纠结的贴身侍卫，他却低着头，不敢看我，也没有任何举动。

　　他是兄长送给我的，必然以兄长的命令为最优先，我能理解，但挣扎到最后仍旧看不到半分希望时，我还是不争气地掉眼泪，心想如果不是有皇帝的指令，那他还会愿意留下来吗？他还愿意听我的话吗？其实从前的心甘情愿都是假象，我们没有任何感情可言，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只要有机会他还是会选择离开，是不是这样？是楼翼是不是这样？

　　我大声质问，感觉自己就像个让人发笑的小丑。我的头发和衣服都被扯散，如同疯子，是的，正如拔拔郁律所言，我毫无形象，我没有谦虚温顺的性格和宽容温良的品德，我丑陋，我没有人爱，我是“不合格”的女人。

　　我被绑着扔到马车上，哭了整整一路，但到拔拔氏的宅邸时却一滴眼泪都不肯掉——你不是想看见我软弱？我偏不软弱！我偏不柔顺！我要把这搅得天翻地覆，让你们看了我就绕道走！

　　但我没想到，比我更悲痛欲绝的竟然是拔拔郁律本人，当时我被带到房间里关了起来，他就在外面哭着骂我。

　　“你都干了什么？妒妇！”

　　“你不就是仗着自己有天子撑腰，所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吗？”

　　“你又给陛下吹了什么耳边风，我已经纳了蒹葭为侍妾，你竟然要逼着她离开！”

　　哦，原来被逼的不止我一个啊，他也不得已做出“牺牲”了呢。我可算知道皇后为什么能和兄长说这桩婚事还有转圜的余地了——拔拔郁律一直没有娶正妻，而这个侍妾身份卑微，完全可以休了，这样公主就会满意了。

　　不好意思，我不满意，我满意个屁！

　　“你爱娶谁娶谁！跟我没关系，”我丝毫不惧地朝他对骂，“我也绝对不会嫁给你的！至于那个什么蒹葭，这种下人本公主根本不会放在眼里，也没必要刻意跟她过不去！我没有向兄长提过那样的要求，因为，我根本，不，喜，欢，你——你少自恋了！”

　　他也越发怒不可遏起来：“好啊，得了便宜还卖乖，不喜欢我又何必纠缠于我，你逼走蒹葭，我也不让你好过！”

　　我这才感觉到窗户外面徐徐有烟雾吹进，不消片刻便头晕脑胀，面红耳赤，身体燥热，情欲难耐，顿时明白他们的盘算——生米煮成熟饭，除非拔拔郁律突然暴毙，否则我就只能嫁给他。

　　“无耻……”我在心中骂了一句又一句，却已然无法张嘴，因为一出声就会是让他们得意的呻吟。我的四肢开始酸软无力，不断产生脱衣服的念头，而浓烟的熏蒸仍然在继续。

　　等到我已经神志不清时，他们吹散了烟雾，拔拔郁律昂首阔步走了进来，脸上是大仇得报的表情。

　　“既然你成为拔拔氏的新妇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那我只能勉为其难地接受，”拔拔郁律道，“陛下南征，恐怕得有半年回不来，在这个期间，公主先在我这学学规矩，然后我们再完婚。”

　　他开始动手脱我的衣服：“只要你肯为之前打我的事情认错，并保证以后按照《女戒》严格要求自己，为我拔拔氏添三四个儿子——您是公主，我也可以考虑以后都不纳妾室，只专宠你一个。”

　　我什么话都不说，直接一口吐在他脸上。

　　他脱我衣服的手立刻停了，脸上青筋暴起。

　　“你还真是泥古不化，朽木不可雕也！”他擦了擦脸上的唾沫，站起身向门外退去，“好啊，我本来不想把事情弄得这么僵，但——这是你逼我的。”

　　那种烟雾再次升了起来，比之前更加浓烈，呛得我直咳嗽。

　　“我要你求我，我再进去，”他的声音像是苍蝇一样在我耳边环绕，“听懂了吗？跪在门口求我，求夫君给你雨露恩泽，我再进去。”

　　他的声音逐渐模糊，欲火正在以骇人的速度吞噬我的理智，我像是掉到了火炉里一样，手怎么也管不住，就想往身下探，我不得不直接一口咬在手背上，然后像是疯狗似的撕扯着自己的皮肉。

　　只有一点作用，但这让我看到了希望。

　　接下来两个时辰，拔拔郁律从自信满满，到犹豫不定，最后愤然离去，我则开始了一刻不停的自残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