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星星问：“大海先生，你看起来好像不开心。”

大海是黑色的。

小星星又问：“大海先生，我不想你不开心。”

大海变蓝黑色了。

小星星唱起了歌。

大海蓝了。

——《大海先生和小星星》

“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压心底压心底，不能告诉你。”

“晚风吹过温暖我心底我又想起你，多甜蜜多甜蜜，怎能忘记。”

封闭的车厢里，突然盘旋起刘助理刚换的手机铃声，相当的有年代感。

刘助理正在开车，分身乏术，只能咬牙硬撑：“顾总抱歉，我之后就关静音。”

他可没忘记，上次在公司大会上，那个因为手机铃声而被骂到崩溃大哭的同事。这位老板，什么都好，就是太严厉。

可顾倾澜竟然没有表现出不满。

刘助理听到后排传来的声音说：“没事，挺应景的。这什么歌？”

顾倾澜最近心情都不错，这首歌他听傅新哼过，但那会儿没问。

“粉红色的回忆，四十多年前的老歌了。顾总要是喜欢，我一会儿就推给您。”

“好。”

车厢重回宁静。

顾倾澜放下车窗，转头向外面张望，道旁树叶金黄，在风里纷纷扬扬地落下。

这种时候，顾倾澜总觉得应该做点什么。

“今天还有没有别的安排？”

“顾总，除开与苏总的会面，您已经没有行程了。”

“前面路口，靠边停车。”

“好的，顾总。但是这边不能停太久，会被开罚单的。”

“没事，你先回公司。我下去走走。”

“好的，明白。”

纵使心头有一千个疑问，都被刘助理那超绝的职业素养压了下去。凭他的经验来讲，最近这两个月来，老板真的相当诡异，诡异的温柔。

特别是每天都会送到公司的鲜花，不多不少，每天都是一枝。想以前也有追求者送花，可顾总每次看都不看一眼直接让人处理。

这个“一枝”有戏。

而且那个送花的小哥，非常可爱。

顾倾澜下了车，刚好绿灯，斑马线上人头攒动。顾倾澜犹豫了一下，走进了最近的一家便利店，买了一只印着蓝色小海豚图案的手提袋。

四十分钟后，坐在马路边的顾倾澜，看到了骑着小电驴伸长了脖子到处找他的傅新。

傅新围着花坛转了好几圈，愣是没往边上看一眼。顾倾澜想出声提醒他，又觉得这样很有趣。

傅新，你能坚持多久呢？

盛开到枯萎，才是生命，走进生命，即是幸福。

我有一点点感受到你说的幸福了。

可是，傅新，你能在我的生命中停留多久？在你的这一场戏中，打算给我安排一个怎样的结局？

“顾先生，我来了。”

傅新终于看到人，兴奋地大喊。

能把小电驴骑出重机车风格，傅新也是独一份。冲得太猛，想要停下，还得配上脚刹。

“顾先生，你电话里说十万火急，出什么事了？”

由于着急，傅新的脸涨得通红，额头上还挂了一层薄薄的汗珠。

跑过来抓着顾倾澜的手上下检查，头在，手在，腿也在。

“顾先生，你说话。”

傅新急到跳脚，他甚至已经脑补出顾先生被打劫，撞到脑子，失忆失智的离谱的剧情。

可显然顾倾澜只是想逗他玩，他好得很。

“这个给你。”

说话了，动了，跟平时一样。

还好还好，傅新松了口气，听话地拿起了那个手提袋：“然后呢？”

顾倾澜悠哉地抬起头，上身后仰，掌心朝上，空手伸向傅新。

傅新懂得，两只手比了朵花放上去：“你先收着，等回家，我再拿给你真的。”

“不要。”顾倾澜的手仍然摊着。

“那我现在就去买，刚才过来的时候，就有一家花店。”

“不要。”

一连两句不要，顾先生这是在撒娇？

不不不，傅新立即赶跑这个可怕的想法。顾先生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跟他撒娇。

“顾先生，你是不是有想要的花？”

“你自己想。”顾倾澜干脆不回答了，收回手，放下二郎腿，背身离开，“我的花，准时送来。”

已经准备好的不要，去花店买的不要，难不成——

傅新刚好被头顶掉下了落叶砸了个正着。

顾先生明明可以坐旁边的长亭，却偏偏等在了这棵树下。

梧桐叶，黄蝴蝶。

对，就用梧桐叶来做花束。

顾先生送他的这个手提袋，刚好来装叶子。

傅新趴草堆里精挑细选地攒了满口袋落叶，然后又蹲旁边一朵一朵地编，最后数了数，做了整整十一朵。

脱水变干的叶片，边缘的小齿扎得他指尖发麻。

等到大功告成，傅新一看时间，只剩下二十多分钟了。赶紧又骑上小电驴。不能迟到，一定不能迟到。

万万幸，11点59分，惊险地踩点。

傅新一连跑了两个月，前台都认得他。

见他出现，那个叫小薇的姑娘一脸得意地看向了旁边的姐妹：“怎么样，愿赌服输，我要吃大餐。”

“小可爱，今天的花真特别。”

傅新不好意思地笑笑，像之前那样，把花放上来：“今天还是拜托小薇姐了。”

“等等，我实在憋不住了。”小薇眼疾手快，拉住了傅新的衣袖，“你就小小透露一下呗，究竟是哪个有胆色的Omega，敢啃咱顾总这块硬骨头。”

傅新不动声色地把衣袖扯出来，然后客气地打太极：“我只是跑腿的，其它的都不知道。”

小薇眼睁睁地被逃了大鱼，隔着台子也只能作罢：“真可惜，下次我非得问出来不可。”

这位顿足，那位严肃，接着便是一声“顾总”。

顾倾澜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前台处。

两个人都赶紧调整出工作状态：“顾总，您的花。”

顾倾澜看到梧桐花的那一刻，堆积在胸膛里的浊气瞬间便散了。他刻意在刁难，但傅新却能懂。

傅新，不傻嘛。

顾倾澜提起花：“那人呢？”

“刚走，应该还在等电梯。”

“谢了。”

顾倾澜的背影太潇洒，脚步太轻快。跟平日那个不苟言笑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可直到他转过拐角，不见人影之后，两个小姑娘才敢讨论两句。

“你说，顾总这是不是坠入爱河了。”

“姐妹，我有一个大胆的推测。”

“说说看。”

“那个小可爱，会不会就是本人？”

“呃，的确是大胆了。”

电梯门合上的最后一秒，顾倾澜抬手一挡：

“好巧，又见面了。”

这也能算巧吗？不是你让我准时的吗？

一头的问号，可傅新没说。只是乖乖地往后边让了一步，给顾倾澜腾出地方。

不过今天的顾先生真的好奇怪，之前收到花，也没见他这么开心过啊。

电梯不断地下行，还有二十七楼，得说点什么。

“顾先生，你今天几点回家？”

“现在就回。”

“下午不上班？”

“我是老板我做主。”

“午饭吃松鼠鳜鱼行不行？”

“再加一道糖醋排骨。”

“那得去一趟超市，家里没排骨了。”

“麻烦。”

“顾先生可以先回家，我骑小电驴很方便。”

“少跟我提你的小电驴。回头给你报驾校，给我去学车。”

“哦。”

电梯下行至一楼大厅，刘助理已经将车备好。

在看到老板跟那个跑腿小哥一起走出来的时候，刘助理是有惊讶的。再看他们俩的磁场，才恍然大悟，心道之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失策失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