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顾玄倚着车窗,玻璃冰凉,传递到皮肤上是一种隐隐的不适。
车窗外是连绵不绝的田野,她却毫无兴致欣赏,路途漫长得像是一个无尽的梦境。
也许是长时间的颠簸让人疲惫,她没忍住,闭上眼便沉沉睡去。
梦里,她再次回到了八岁那年,那些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如破碎的胶片一般,在脑海中一帧帧重现。
那时候,她还年幼,本该是尚未记事的年纪。可因为从小记忆力惊人,再加上那些事过于深刻,几乎将她的童年撕裂,她记得清清楚楚。
每一个细节都刻骨铭心,而对顾长胜的恨意,也因此从未减弱,甚至随着时间一点点发酵,成了她灵魂深处的毒。
她的母亲,宋寂桉,曾是C市上流圈内人人称羡的宋氏继承人。
那时的她高贵、优雅,光芒四射。
可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天之骄女,却因为顾长胜——一个名不见经传、卑微到尘埃里的金融系大学生——彻底改变了命运。
所有人都不明白,那个男人究竟用了什么手段,让宋家大小姐对他死心塌地,甚至不顾家族反对,执意嫁给他。
婚后的第二年,顾长胜的真面目便显露无遗。
他以雷霆手段一步步蚕食了宋氏集团的控制权,短短一年内,连宋老爷子都因气急攻心卧床不起。
而她的母亲宋寂桉,也在他的步步算计之下,失去了手中所有的股份,成了一个彻底的傀儡。
就在这一年的腥风血雨里,她们姐妹俩出生了。
对于女儿的到来,顾长胜初时还是有几分欣喜的,毕竟双胞胎不仅讨喜,还能成为联姻的筹码,为他的权力版图添砖加瓦。
可这种欣喜没持续多久,就被他日益强烈的失望取代。
他想要儿子,一个可以继承自己事业的儿子,而不是两个无用的女儿。
顾长胜的失望成了家里无形的风暴,而这风暴的中心,是她们姐妹俩截然不同的命运。
顾允,姐姐,安静得像一滩死水。
她沉默、孤僻,总是躲在妈妈身后,像个不愿被人注视的影子。
而顾玄则完全不同,她活泼、聪明,调皮得让家里的佣人头疼不已,就连顾长胜有时都被她气得没脾气。
可这些都无关紧要,顾长胜心里始终清楚,无论她们再怎么出色,都无法代替一个男孩。
就在她们八岁那年,母亲怀孕了。
顾长胜的心情好了很多,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他露出那么柔和的神色。
可宋寂桉的身体早已不堪重负,双胞胎的生产几乎耗尽了她的全部力气,这一次怀孕,几乎是拿她的性命做赌注。
所有人都劝她放弃,她却执意冒险——只因为顾长胜的一句话:“这次一定是个儿子。”
顾玄永远记得那天在医院的走廊里,她偷偷站在门外,听到医生说:“母体情况极其危险,必须保大弃小。”
可顾长胜却果断地下了命令:“保小。”
她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肉里,直到鲜血渗出,也不觉得疼。
宋寂桉命大,这一次勉强捡回了一条命,可精神却彻底崩溃了。
她得了严重的产后抑郁症,整日胡言乱语,眼神涣散,时而哭,时而笑。
起初,顾玄还试着靠近她,可后来她发现,眼前这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已经不是她的妈妈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家里的气氛越发压抑。
顾长胜对宋寂桉的耐心逐渐耗尽,开始对她恶语相向,甚至大打出手。
那些深夜里传来的争吵声、砸东西的声响,还有宋寂桉歇斯底里的哭喊,成了顾玄童年挥之不去的梦魇。
顾允会躲在房间里,捂着耳朵哭,而顾玄却总是冷眼旁观。
那时她便发誓,绝不会像母亲那样,将自己的人生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更不会像顾允一样懦弱无能。
宋寂桉最终崩溃到了极点。
一个春末的深夜,她难得清醒了一次,把姐妹俩叫到自己身边,用颤抖的声音问她们:“愿不愿意去乡下住一段时间?”
顾玄毫不犹豫地点头,恨不得立刻逃离这个冰冷绝望的家。
而顾允则迟疑了很久,最终留下来陪在母亲身边。
第二天,宋家的人秘密地将顾玄送到了乡下。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贺妈妈——一个温柔、随和的女人。
贺妈妈对她极好,就像亲生女儿一般。
也正是在那个时候,她认识了贺峻霖。
从此,乡下成了她的避风港,她与贺峻霖一起长大,一起上学,度过了平静而温暖的几年。
而顾允留在C市的那些日子,又经历了怎样的风暴,她从未问过,也从未想过。
她只知道,那一天的选择,成了她们命运分叉的起点。而无论是选择的结果,还是注定的结局,她们俩都已别无回头之路。
02.
顾玄其实早就预料到了,妈妈不会无缘无故将她送到朋友家——只是她没想到,这份告别会如此决绝,如此残酷。
顾玄被送走后一个月,宋寂桉便服了大量安眠药,选择了与这个世界诀别。
消息传来时,顾玄正在贺家阳台上看日落,整片天空烧得像血一样红,她却觉得从未有过的冷。
贺妈妈怕她受刺激,把电视关了,又将报纸藏了起来,可所有的碎片终究会拼凑成一个真相,而顾玄从那一刻开始,便学会了如何让自己面无表情。
“你要好好的。”离开宋家时妈妈对她说。目光温柔得像她记忆里秋日的阳光,可那温柔背后藏着怎样的决然,她很多年后才懂。
后来她听说,顾长胜此后再也未娶别人。
外界谣传顾总深情专一,缅怀亡妻多年,可顾玄却冷笑着将这些报道一页页撕得粉碎。
她太明白顾长胜是什么样的人了——如果再娶,他便不再是宋家的女婿,那些他私吞掉的遗产和宋家公司,自然会成了非法之物。
他不娶,是利益的筹码,而非情深意重。
她不愿多想这些肮脏的算计,可那一天仿佛在她心里刻下了永不愈合的伤疤。
从那时候起,她便下定决心,不再认这个爸爸,也不再提起顾家。
这些年,她努力将自己的人生与顾家切割得干干净净,把过去那些阴暗的记忆锁进最深的角落。
她宁愿将贺峻霖和贺妈妈当作最亲的家人,把贺家当成真正的避风港。
在这里,她没有了顾家千金的身份,没有那些冷漠得刺骨的算计和阴谋。
无忧无虑的八年时间,贺家的每一天都像梦一样温暖。
可是,她忘了,梦终究有醒来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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