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养舱的冷光刺进视网膜时，魏安的瞳孔正在溃散。

他腐烂的指尖抠进实验室地板，粘液在纯白瓷砖上拖出猩红痕迹。视野尽头的观察窗前，白大褂背影的笔尖顿了顿，实验日志的电子屏泛起一行幽蓝：【380号机体损毁率97%，意识残留强度：微弱，建议立即回收】。

“还没……结束……”

魏安的喉管里呛出带血的齿轮——那是舒瑾黎的机械残片，不知何时卡进了气管。他摸索着去抓最近的培养舱，舱内悬浮的“自己”突然睁眼，校服领口下隐约露出刑天锏的疤痕。

脚步声从背后逼近。

“别碰他。”肆小夏的声音裹着金属摩擦的嘶哑。

魏安回头，看见红袍青年倚在舱群阴影里，胸口琥珀火焰已凝成实质，金瞳边缘爬满血丝——那是祀命道痕失控的征兆。更骇人的是他的右臂，从指尖到肩胛完全晶体化，稍一动弹就崩落碎渣。

“你吞了初代判官的火……”魏安的声带裂开，字句混着血沫，“还能撑多久？”

“比你的基因链久一点。”肆小夏踹开一具培养舱，380号的克隆体在营养液里缓缓下沉，“看到那些管子了吗？”他指尖划过舱体表面的衔尾蛇标识，“每个克隆体后颈都插着神经索，像不像屠宰场挂的肉猪？”

实验室突然震颤。

所有培养舱的舱门同时弹开，三百八十具“魏安”齐刷刷坐起。他们有的脖颈镶着金匮商会的时虫卵，有的掌心嵌着刑天锏碎片，最前排的几具甚至开始同步魏安溃烂的伤口。

“警告！实验体污染扩散！”机械音从天花板降下。

白大褂背影终于转身——那是个戴着青铜面具的女人，面具右眼镶嵌着司命观测者的星图镜片。她的白大褂下伸出八条机械触手，正将实验日志接入主控台：“启动清理程序，代号：弑神者回收计划。”

魏安突然笑了。

他扯断手背暴凸的血管，用血在瓷砖上画了个歪扭的判官秤：“你知道吗……舒明月当年抽我脑髓的时候……”血秤突然亮起金光，“往我基因链里埋了个彩蛋。”

三百八十具克隆体同时僵直。他们的瞳孔泛起青铜色，脖颈神经索如蛇群暴起，瞬间绞碎了最近的机械触手。白大褂女人暴退时，面具被气流掀开一角——魏安看见舒明月那张被机械改造的脸，右颊皮肤下蠕动着时虫幼虫。

“你居然……篡改主控指令？！”舒明月的电子音首次出现波动。

“不。”魏安咳出半枚破碎的秤砣，“我只是让三百八十个‘我’玩个小游戏……”他染血的手指戳向自己太阳穴，“比如比比看，谁先发疯。”

克隆体们开始自相残杀。

穿校服的撕开穿古装的胸腔，插着时虫管的咬断佩刑天锏的喉管。魏安爬向主控台，身后拖出的血痕被肆小夏的晶体碎屑覆盖。红袍青年每走一步，琥珀火焰就烧穿一片地板，露出下层密密麻麻的青铜钟残骸——原来整个实验室是建在轮回钟的尸堆之上。

“钥匙给我。”肆小夏的晶体手按在主控屏上，“我能烧穿这破地方。”

“然后让你变成第二个初代判官？”魏安掰开他逐渐石化的手指，“你胸口那团火在啃你的脑子……别以为我看不见。”

警报声骤然尖啸。

实验室穹顶裂开，降下十二具青铜棺椁。棺盖弹开的瞬间，魏安看见里面锁着黑道系所有首领的尸骸——朱雀凶神的羽翼插在湮灭首领眼眶，玄武的龟甲长进缚命首领的脊椎，而棺椁正中央，躺着穿猩红嫁衣的舒明月本体，心口插着半截白虎獠牙。

“原来你才是初代弑神者……”肆小夏的金瞳几乎滴出血来，“把自己切成碎片，塞进每个轮回当监察者？”

舒明月的嫁衣无风自动。她抬手召出三百八十道神经索，如蛛网笼罩整个实验室：“你们真以为能赢？每一具克隆体，每一次轮回，都是我的观测实验。”机械触手插入棺椁，“而现在，该验收成果了。”

魏安突然跃起。

他残破的身躯撞向主控台，判官秤纹在最后一刻亮起：【契约成立】。所有克隆体同时爆头，飞溅的脑浆在空中凝成血色契约书——那是三年前暴雨夜，他被按在青铜棺前签下的卖命契。

“看清楚条款第七项！”魏安的肋骨刺穿胸腔，字句却异常清晰，“若承载体完成弑神行为，道痕所有权自动转移！”

舒明月的嫁衣突然燃烧。她惊恐地发现，那些克隆体的神经索正反向插入她的机械触手。肆小夏趁机将琥珀火焰按进她心口的白虎獠牙，初代判官的残火瞬间引燃所有棺椁。

“不！你们不能——”

“我们能。”魏安捏碎最后一块判官秤砣，“因为这一局……”

肆小夏的晶体手与他腐烂的拳头相撞，共同击穿舒明月的机械心脏：“庄家换人了。”

实验室在爆炸中坍缩成奇点。

魏安最后看见的是381号培养舱弹射升空，以及肆小夏彻底晶体化的右脸。红袍青年的金瞳第一次露出类似温柔的神色：“下次轮回……” 他的声音被奇点吞噬，“换个好看点的死法吧。”

黑暗降临前的刹那，魏安感觉自己被塞进某个温暖的腔体。有粘稠的液体包裹住溃烂的皮肤，耳边响起熟悉的机械音：

【第381号实验体已激活。】

【记忆清洗程序启动。】

【轮回倒计时：7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