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珠在窗玻璃上蜿蜒成河，周妄的黑色耳钉在教导处白炽灯下泛着冷光。他斜倚在档案柜上，食指转着那张公证处回执单，纸页破空声像极了那晚观测站外呼啸的山风。

“指纹鉴定需要三天。”教导主任的茶垢牙咬得咯咯响，“你要是现在承认......”

周妄突然探身撑住办公桌，金属桌脚在地面刮出刺耳锐响：“老头，知道为什么监控只拍到老子翻窗没拍到别的？”他指尖戳着屏幕定格的画面，黑色连帽衫在夜色中模糊成雾，“因为我压根没碰保险柜——”

门被踹开的巨响截断话音。谢亦时怀里抱着牛皮纸袋，发梢滴落的雨水在瓷砖上晕开深色花。他径直走向指纹采集仪，苍白的食指按在玻璃屏：“上周五晚八点，我在给他讲双曲线函数。”

教导主任的老花镜滑到鼻尖：“年级第一作伪证要记大过！”

“教师办公楼西侧监控储存卡，每隔72小时自动覆盖。”谢亦时从纸袋抖出半截数据线，接口处沾着蓝色墨渍，“您猜昨天是谁换了新存储卡？”

周妄突然笑出声，银十字架吊坠在锁骨间乱晃：“巧了，昨天我帮后勤处修监控主机。”他摸出手机晃了晃，屏保流星照片下闪过加密文件夹的图标，“您办公室电脑的自动备份功能，还挺好用？”

老李冲进来时撞翻了枸杞茶。深红汁液漫过周妄的67分考卷，将谢亦时画的红星泡得发胀。周妄突然敛了笑，扯过谢亦时手腕将人拽到身后：“戏看够了就滚蛋。”

他们在暴雨中狂奔，周妄的校服外套兜住两人头顶。谢亦时鼻尖撞到他后背，消毒水混着薄荷糖的气息在布料间蒸腾。经过篮球场时，周妄突然刹住脚步——黄毛混混们正在撕扯什么，纸片在雨帘中翻飞如白蝶。

“操！”周妄瞳孔骤缩。那是谢亦时落在器材室的教案本，每页批注旁都画着带银十字架的简笔画。

钢管破空声被雨声稀释。周妄抄起场边铁质三脚架抡过去，金属相撞的火星溅湿裤脚。谢亦时刚要摸手机，突然被周妄推进储物柜：“敢报警老子弄死你！”

柜门缝隙漏进零星光影。谢亦时看见周妄的银十字架飞出去，在积水里砸出细小涟漪。那人指节撞上钢管发出闷响，却用身体死死压住散落的纸页。血珠混着雨水在教案本上洇开，把某页角落的“周妄”二字染成珊瑚色。

警笛响起时，周妄正把最后个混混踹进排水沟。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水，弯腰去捡教案本的瞬间，整个人突然踉跄着栽向铁丝网。

谢亦时冲出储物柜的动作比函数解题更快。他接住周妄下滑的身体，掌心触到对方后腰黏腻的湿热——不知何时被划开的伤口正汩汩渗血，将两人交叠的校服染成深灰。

“你他妈......”周妄气音带着笑，“碰到老子伤口了......”

消毒水味充斥校医室时，周妄正趴在诊疗床上啃苹果。谢亦时握着镊子给他清理伤口，棉球擦过腰窝瞬间，床上人突然闷哼：“轻点！老子又不是三角函数题！”

“伤口深度0.7厘米，再偏两毫米就伤到肾脏。”谢亦时用镊子敲了敲托盘，“斗殴时肾上腺素飙升会导致痛觉迟钝，现在知道疼了？”

周妄突然翻身坐起，纱布随着动作崩开：“你当时为什么冲出来？”他指尖还沾着苹果汁，猝不及防按在谢亦时胸口，“不是说好数到三十？”

怀表在两人之间晃成钟摆。谢亦时垂眸看着染血的银十字架，忽然解开红绳：“父亲说猎户座流星雨每隔76年......”

“谁问你这个！”周妄扯过红绳往自己脖子上套，金属表壳贴到伤口的瞬间疼得龇牙，“老子是说......”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那些简笔画。”

窗外惊雷劈开云层。谢亦时摘掉起雾的眼镜，露出眼尾淡青的血管：“上周你翻墙去买的荔枝汽水，便利店监控拍到十一次。”他打开怀表，星图仪齿轮间夹着张皱巴巴的小票，“每次都在我值日时出现在储物柜。”

周妄的耳尖红得能滴血。他抓过纱布往腰上缠，却把伤口勒得更深：“老子那是顺路！”

“南门便利店和废弃教室隔着整个操场。”谢亦时突然按住他胡乱包扎的手，“周妄，辅助线不是这么画的。”

消毒棉被捏得变形。周妄猛地凑近，鼻尖几乎撞上对方镜框：“那你教我怎么画啊！”他扯开衬衫下摆，腰腹肌肉随着呼吸起伏，“像解你那个破星图仪一样，把老子的心挖出来画函数图像？”

怀表突然发出齿轮转动的轻响。谢亦时望着表盘浮现的荧光星轨，声音轻得像观测站的夜雾：“父亲失踪前最后通话说，当猎户座腰带三星连珠时......”

刺耳广播突然炸响：“周妄同学，听到广播立刻到教导处！”

诊疗床被踹得移位。周妄拎起染血校服往外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喂，今晚要是下雨......”

“天文台预报晴朗。”谢亦时转动星图仪，将怀表对准窗外，“二十三点十四分，流星峰值。”

月光漫过窗台时，周妄正蹲在观测站屋顶拧螺丝。他换了件宽大卫衣，银色十字架在领口晃荡，工具箱里塞着谢亦时的教案本。

“偏振镜角度偏了22.5°。”谢亦时的声音从扶梯口传来。他抱着星图笔记本，袖口露出半截绷带。

周妄差点摔了扳手：“你怎么上来的？”

“你说翻墙路线要画函数图像。”谢亦时指向围墙外的梧桐树，“抛物线最高点3.2米，正好够到观测台护栏。”

望远镜突然发出嗡鸣。周妄调试焦距的手顿了顿，镜筒里闪过一串光点：“这他妈是......”

“摩尔斯电码。”谢亦时指尖在星图本上快速划动，“父亲参与的科研项目，十年前因故障中断的......”

流星雨突然倾泻而下。周妄拽着谢亦时挤进观测窗，银河在他们瞳孔中炸成碎片。他感觉对方的手覆上自己手背，在星图仪上勾画出函数曲线：“猎户座α星的坐标，对应你上周错题的第三种解法。”

周妄反手扣住他手腕，将人压在控制台上：“谢老师。”他笑得放肆，眼底却映着流星轨迹，“这次考试要是进步到90分......”

怀表齿轮突然疯狂转动。谢亦时望着星图仪投射在周妄锁骨上的光斑，轻声说：“父亲说当流星坠落超过七十六颗......”

他们的呼吸同时停滞。周妄喉结滚动着俯身，在第七十七颗流星划过时，咬碎了谢亦时唇间的荔枝硬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