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
风雪稍歇,但天空依旧铅灰,北风如裹着冰碴的鞭子,抽打着断魂山裸露的岩石和建筑。
寒气无孔不入,仿佛能冻结骨髓。
仆役院位于焚天门地势较低、靠近山壁的背阴处,常年难见阳光。
一排排低矮的石屋挤在一起,屋顶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屋檐下挂着尖锐的冰棱。
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炭火的呛人烟气、汗酸味和一种铁器生锈特有的、混合着陈年盐渍的咸腥气。
新招的仆役们正排着队,由管事分配活计。
管事是个满脸横肉的Beta,裹着厚厚的皮袄,声音像破锣:
“……都听好了!花灯节快到了,门里上下忙得很!年关前最后几批‘山货’(走私盐铁的暗语)要交割清楚,手脚都给我麻利点!偷奸耍滑的,仔细你们的皮!”
人群中,一个身材瘦削的青年微微低着头。
他穿着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粗布棉袄,袖口和裤腿都短了一截,露出冻得发红的手腕和脚踝。
脸上带着长途跋涉和底层生活的风霜痕迹,皮肤粗糙,眉眼普通得让人难以记住 ,唯独一双眼睛让人过目不忘。
他沉默地听着,和其他新来的仆役一样,带着几分惶恐和麻木。
管事扫了他一眼,扬声道:
“你,阿九是吧?瞧着还算结实,去西货仓!跟着老张头搬‘石头’!”
“是。”
被唤作阿九的青年应了一声,声音低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他垂着眼,顺从地跟着一个跛脚的老仆役朝西边走去。
西货仓区是焚天门守卫最森严的区域之一,依着陡峭的山壁而建,巨大的铁门紧闭,只留一道侧门供人进出。
门口站着四名身穿玄色劲装、腰挎长刀的焚天门弟子,眼神锐利如鹰,审视着每一个进出的人。
空气里那股铁锈和盐渍混合的味道更加浓重,还夹杂着劣质桐油和皮革的气息。
阿九跟着老张头走进侧门。
一股混杂着金属冰冷、盐粒干燥和货物堆积的陈腐气味扑面而来。
仓库内部空间极大,高耸的货架几乎顶到屋顶,上面堆满了用油布严密包裹的长条形货物(铁胚)和一袋袋鼓鼓囊囊、印着模糊商号标记的麻袋(私盐)。
巨大的空间里光线昏暗,只有高处几扇窄小的气窗透进些微天光,映照着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几个同样穿着破旧棉袄的仆役正在老监工的呵斥下,费力地将一批新到的“石头”从门口的马车上卸下来,搬进仓库深处指定的位置。
那些油布包裹的长条物极其沉重,即使两人抬一根,也压得他们腰背佝偻,脚步踉跄,在冰冷的地面上留下深深的拖痕。
每一次搬动,油布下都传来沉闷的金属碰撞声。
“喏,看见没?就是那些‘石头’!”
老张头指着那堆新货,喘着粗气对阿九说:
“小心点,死沉!腰得吃住力,脚下要稳,别磕着碰着,不然监工饶不了你!”
他显然已经累得够呛,把阿九推上前,自己扶着腰靠在一边的货架上喘息。
阿九点点头,没说话,沉默地走向那堆货物。
他学着其他仆役的样子,和一个同样瘦弱的年轻Beta合力,试图抬起一根铁胚。
冰冷的油布触感透过薄薄的棉手套传来,刺骨的寒意瞬间钻进指骨。
那重量远超他的预期,坠得他手臂猛地一沉,脚下打了个滑。
“嘿!新来的!稳着点!”
旁边的监工立刻厉声呵斥。
阿九咬紧牙关,喉间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腰腹和腿部肌肉瞬间绷紧,稳住了身形。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将重心下沉,双腿如同生根般扎在地上,肩背的线条在发力时清晰地隆起,形成一种稳定而流畅的弧度。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货仓入口处。
王一博。
他并非刻意来此。
心灰意冷的这半年,早已让他对门中事务漠不关心。
只是今日心中那股熟悉的、如同毒蛇啃噬般的空洞感愈发强烈。
他烦躁地避开人群,不知不觉走到了这偏僻阴冷的货仓附近。
风雪虽小了些,但寒风依旧凛冽。
他裹着玄色大氅,领口镶着厚实的黑色狐裘,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冰冷。
他像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像,站在仓库入口的阴影里,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里面劳作的仆役。
然后,他的视线定格在那个新来的、叫做阿九的仆役身上。
阿九正和一个同伴抬着那沉重的铁胚,艰难地挪动着脚步。
他的动作在最初的踉跄后,迅速变得异常稳健。
尤其是当他弯腰,将铁胚的一端稳稳放在指定位置时——那肩胛骨耸动、脊背如弓般蓄力的姿态,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千锤百炼过的韵律感。
王一博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姿态……这发力时身体绷紧的角度和力量传递的轨迹……
像极了他无数次拥抱的那个身影——肖战练习“冰昙九式”起步式的姿态!
肖战是Omega,但剑术天赋极高,根基打得极牢,每一个动作都力求完美,带着一种独特的、力与美结合的韵律。
王一博曾无数次被他专注练剑时的背影吸引。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松开,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随之而来疯狂的悸动。
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王一博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下意识地向前迈了半步,整个人从阴影里暴露出来。
仓库内的监工和几个仆役立刻注意到了少主的身影,慌忙停下动作行礼:
“少主!”
阿九也随着众人停下,放下沉重的铁胚,和其他人一样,迅速垂下头,身体微微前躬,做出最恭敬卑微的姿态。
他呼吸有些急促,白色的雾气在寒冷的空气中消散。
王一博没有理会其他人,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牢牢钉在阿九身上。
他缓步走进仓库,靴底踩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清晰而压迫的回响。
他走到阿九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仓库里死一般寂静,只有寒风从门缝钻入的呜咽声和众人压抑的呼吸声。
“抬起头。”
王一博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冷得如同这货仓里的铁胚。
阿九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随即顺从地、缓缓抬起头。
他的眼神低垂着,避开了王一博的直视,只停留在对方玄色大氅的下摆。
那是一双普通的再也不能普通的一张脸,带着仆役特有的麻木和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
“你叫什么名字?”
王一博凝视着眼前的人,眼神锐利,仿佛要将对方的每一个小动作都刻进脑海。
“阿九……”
肖战还未说完,监工李管事便狠狠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李管事立刻满脸谄媚地对王一博说道:
“回少主,这新来的下人不懂规矩,我定会好好管教。”
随后,他恶狠狠地瞪着肖战,厉声呵斥:
“没规矩的东西!下次回少主的话,记得低着头,恭敬地说‘少主’!”
肖战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膝盖和手掌磨破了皮,鲜血渗了出来。
他低着头,遮住了脸上的表情,嘶哑着声音回答:
“奴才阿九,见过少主。”
但动作明显有些僵硬。
王一博眼神平静,他冷冷地丢下一句:
“继续干活。”
便转身离开。
实际上王一博的内心并不平静,直觉告诉他,这个阿九有问题。
王一博并没有真的走远。
他走进了旁边的房间,透过半开的窗户,目光冷冷地锁定着肖战的一举一动。
他的眼神深邃而冷峻,仿佛能洞察一切,却又隐藏着无尽的情绪。
他微微眯起眼睛,嘴角微微下垂。
肖战虽然低着头继续干活,但他的直觉告诉他,王一博并没有真的离开。
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如影随形,让他整一个下午都小心谨慎,不敢露出任何破绽。
他低着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专注而顺从,但内心却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心里,肖战狠狠地吐槽着:
“哼,王一博再盯,把你眼睛挖出来。”
“又在这里装深情给谁看?”
“王一博,你一直站在那不累吗?能不能别看了,我这都快被你看成透明的了! ”
肖战内心把王一博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也没把那个人给盼走。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张推荐票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 谷籽 = 100 咕咕币
已有账号,去登录
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