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别让他逃了!”
时于踉跄着在泥泞中奔逃,身后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夜幕。他的额头磕在碎石上,鲜血混着泥水滑落,狼狈至极。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靴底碾过枯枝的脆响清晰可闻。
他被逼至绝路,背靠断墙,胸膛剧烈起伏。
追兵围拢,刀光森冷。
人群分开,一道身影缓步走出。
“时于,怪你太聪明了。”那人轻笑,剑锋映着火光,寒芒刺目。“本宫只能沦为你的陪衬……所以,你去死吧。”
剑刃贯胸,鲜血喷涌
——
“——哈!”
时于猛地从榻上惊醒,冷汗浸透里衣。他大口喘息,指尖死死攥紧被褥,仿佛仍能感受到那一剑的剧痛。
晨光透过帐帘缝隙洒落,映出大梁军帐特有的青灰色纹饰。
“你醒了?”帐外探进一颗脑袋,少年兵卒咧嘴一笑,“我叫小许,这是将军的营帐。咱们今日拔营回建康,将军吩咐带你同行。”
时于定了定神,嗓音微哑:“你们将军呢?”
“不知道。” 小许挠头,“你收拾收拾,待会儿启程。”
阳光斑驳洒落,时于低头,发现自己身上的里衣已被换成红绿相间的缺胯袍,腿上还搭了件羊裘披风。
时于试着活动筋骨,脖颈处传来阵阵刺痛,不由皱眉捏紧了拳头。
帐外,士兵们正忙着拆卸营帐、装载辎重。裴知礼翻身上马,远远瞧见小许急匆匆奔来,一个滑跪刹在他马前,满脸懊丧:
“属下有罪!人跑了!”
裴知礼眉峰一挑。
小许低头递上一封信:“时公子留了话。”
裴知礼一把抓过,粗暴地拆开火漆。
「见字如晤,你带我多有不便。一月后今日亥时,裴家旧宅见。勿忘。」
“呵。” 裴知礼冷笑,指节捏得泛白。“见字如晤?谁稀罕看他!”
“主上您说啥?” 小许茫然。
“闭嘴,上马!” 裴知礼烦躁地踹了脚马镫。
他连裴家旧宅在哪儿都不知道,时于这厮倒是门儿清!
“小许。” 他忽然开口,语气故作随意,“等回了建康,陪我去趟旧宅吧。”
小许眼睛一亮:“好啊!虽说旧宅破败,但公子许久未归,是该看看!”
两人都没注意到,不远处的秦絮正静静伫立,眸色晦暗不明。
一月后,建康城。
裴知礼一袭酒红劲装,高马尾束得利落,策马自正东门入城。
他原以为会遭遇刺杀,或是百姓夹道相迎可这一路风平浪静,连个恭贺的人影都没有。
“历史老师骗我……”他嘀咕着,悻悻摸了摸鼻子。
正郁闷间,前方忽然传来整齐的踏步声。
一队暗红铠甲的禁军分列两侧,中间踱出一名紫袍宦官,手捧明黄圣旨,嗓音尖细:
“陛下有旨——”
乌泱泱跪了一片。裴知礼不情不愿地单膝触地,听那宦官念道:
“秦家庶子秦絮,战功卓著,赐黄金千两,封王侯……”
裴知礼眨眨眼。
“……裴知礼虚报军情,念起功过相抵革其军职。”
“臣谢恩!” 秦絮叩首,指尖微颤。
裴知礼却咧嘴一笑,朗声道:“草民谢陛下隆恩!”
不用打仗了!当条咸鱼不香吗?
那宦官吓得一个趔趄,慌忙去扶他:“裴公子折煞奴才了!您虽革职,爵位还在啊!”
裴知礼:“……?”
秦絮扶额,给福公公塞了点钱,把人送走后。拽着他退到一旁,压低声音:“你是真傻还是装傻?裴家世袭的爵位,陛下又没削!”
裴知礼干笑两声,忽然反应过来:“等等,你为何对我的事这么清楚?”
秦絮眼神一冷,猛地将他拖进暗巷,佩刀横抵其颈:
“说,你到底是谁?”
“秦絮,我虽丢了官。但我依旧是裴府嫡子。你这样休怪我父亲的掺你一本!”裴知礼紧张的吞咽口水,眼神飘渺,却故作镇定。
“呵呵,从前的裴知礼那可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没有一点自己的思维和主见。你看看和你现在那一点搭边。据我的观察来看现在的你完全不知道以前的事。”秦絮道。
“我。”
“不要跟我说你脑子撞到了性情大变,你来到战场一年半的时间没有伤过脑子,一年前你上战场伤的是肩膀。”秦絮没了耐心,咄咄逼人。
裴知礼肩膀上没有伤,腿不停的打抖:“你为何这么了解我。”
“我阿姐和你们裴府定下婚约。我未来姐夫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总得打探清楚吧。”
“啊!”裴知礼更懵逼了,原主那杂碎竟然还有婚约在身。
秦絮不会是小说主角吧?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裴知礼强忍下恐惧,咳嗽两声中气十足的回:“我说秦将军,你不会是有妄想症吧!我不是裴知礼那谁是?实话告诉你,从小到大我软弱无能的性格都是装的,我虽生在世家,但我很讨厌朝堂的尔虞我诈,权臣老奸巨猾,权力的斗争向来都是勾心斗角,党同伐异。最后还不是闹了一个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下场。
我不想把大好年华浪费了这种迂腐的地方,天高任鸟飞,我想纵马侧横在广阔无际的草原,也愿奔腾于滚滚黄沙的大漠。”
裴知礼掏出自己写作文的功底,越说越兴奋,到最后干脆破罐子破摔:“这样的答复你乐意不?你马上去皇帝面前告发我,说我有不臣之心。”
秦絮愣住了,他生在世家。家族历代文臣,他从小被寄予厚望,听过最多的话是:絮儿,我们秦家从立国之初就屹立不倒。你一定要成为一位辅佐君王的能臣。
他也被强硬的教育和厚望压的喘不过气,所以他才会选择通过校场大考远赴他乡,上阵杀敌。为这事差点和家里决裂。
裴知礼见秦絮半天不说话,以为他真要去告发自己。
“你是个好人,阿姐嫁给你不一定幸福但至少不会倒霉。”秦絮摆正心态,换了个话题。
裴知礼皱眉,强行的扯笑。不理解他这是什么脑回路问:“你知道你阿姐不会幸福,为什么不解除婚约。”
“我们两家的婚约还没有确定人选。但绝对不可能是我和你妹妹。”秦絮摇头。
“为什么?”
秦絮意味深长的点点头:“我有心悦之人。”
裴知礼翻了个白眼,一脸无语。用女角色来突出男角色真挚的爱情。能好到哪里去。
裴知礼根本不担心秦絮去告发,这个年代有没有录音笔,皇帝若随便听别人说两句就定罪,这个朝代撑不了这么久。
所以,裴知礼罢官的事情绝对跟时于脱不了干系,那个狗东西。
裴府。
“阿兄,你回来了啦。”
裴知礼正在惊讶于榫卯结构,他在故宫见过,但直到身临其境。才感受到真正的厉害。妫州都是些土房子,别有千秋。
听见一道俏皮可爱的女声,循声而望。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可爱的女子,约莫14左右,半披发,头发上点缀了不少珠钗。裴知礼瞧着颜色鲜艳,各式各样的珠钗头疼。
“阿兄,没事。就算被去了官职,我依旧喜爱你。”裴知瑾见兄长蹙眉以为他是好不容易打了胜仗,却被污蔑没有官职在身,感到难过。笑呵呵的安慰。
“哈哈。”裴知礼笑打哈哈敷衍道。
听称呼这位女孩是他的妹妹。
从小巷到裴府不过10分钟距离,消息传得这么快,裴知礼思考的点点头,这消息也不闭塞呀!
裴知礼又见了裴父和宋母,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宽慰他有的是机会。
裴知礼衣着单薄依在雕花实木窗前。这几日他已经将大概的情况了解清楚。
上京有五大世家,分别为苏、秦、顾、裴、
宋。关系错综复杂,势力根深蒂固。
黑夜像一片深邃的海洋,星光点点,仿佛是远方未解的谜题,裴知礼感到一种无边的孤独与渴望。
“小许,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裴知礼害了声,才记起来时于约他见面。
“还有三刻到亥时”
裴知礼来到旧宅,让小许在正门外等候放风。
他一袭纯黑长袍,手藏在衣袖握紧刀柄。
地上纵满枯枝败叶,门匾悬落半空,迎着风吱呀吱呀的响,惊起鸟儿四处乱窜。
他尽量不发出太大动静,小心翼翼的行走。
他后悔了早知道不装酷,换一身厚实的夹袄了。这天也太冷了。
忽然间,一只温热的手捂住他的嘴巴,一只手揽住他的腰。带他躲到墙壁后面。
裴知礼感受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颈间,身体无意识颤抖,想睁开。却被越揽越紧。
“是我,时于。”
听见熟悉的声音,裴知礼才渐渐放松下来。
“听。”
“父亲,我们这样真的好吗?”年轻的男声在不远处响起。
“裴知礼就是个草包,我儿放心,爵位只能是你的。”
半柱香后,人走了。
这时时于才松开手。
“什么感受。”时于问。
“没什么感受。”裴知礼礼貌性的后退几步,无所谓道。
“时于,你当老子是傻逼呢。且不说我遇到你先莫名其妙被安了个延误军情的罪名丢了官职。紧接着今天晚上巧合般地听见裴家人在那里说我活该。
怎么你是让我把仇恨拉到自家人身上斗来斗去,你好渔翁得利吗?就算他们要害我,那也是我自己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而且怎么不可能是你找人自己安排的。你觉得我会如此的傻,如此的信任你。”
裴知礼一连串的攻击,人都说热了,不停的拿手给自己扇风。
时于呆愣着看了他两秒,心情大好,勾着唇颇为满意的点点头,说:“你竟如此有趣。”
“你是不是哈儿果吃多了。”裴知礼越看越觉得时于的笑容瘆人,身体一下子如坠冰窖。
短短几分钟,裴知礼经历了冰火两重天。
时于没回答问题,反而不解说,“没听说过这种水果。”
听他这么一说裴知礼才后知后觉。
“不好吃。夜深了,拜拜。”裴知礼懒得和他解释举起手做拜拜的手势,一转头就看见时于在研究自己的手掌。
他无奈转过身,抱拳颔首。
“……告辞!”裴知礼转身就走,却听身后传来低笑:
“裴公子,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夜风呜咽,旧宅重归寂静。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张推荐票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 谷籽 = 100 咕咕币
已有账号,去登录
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