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国的星轨》第二章：未拆的机票

消毒水的气味在太平间里格外浓重，像一层无形的膜，将林深时与世界隔开。他盯着冰柜上的编号"2023-12-31-07"，数字在泪光中模糊成雪地上的脚印，深一脚浅一脚，延伸向记忆的深处。

"林医生，节哀顺变。"护士将遗物箱递给他时，指尖触到他腕间的红绳——那是昨夜他从陆星晚手上解下来的，绳结已经磨得发毛，却依然牢固，像极了他们纠缠不清的命运。

遗物箱里有她的手机、钱包、钥匙，还有本《星座图谱》。翻开扉页，夹着的极光机票掉出来，日期是2024年2月14日，座位号是13A和13B。他想起她总说"13是幸运数"，因为"一生"的谐音，而他曾笑她迷信，现在却对着机票上的日期发呆，离现在还有47天。

《星座图谱》的内页画满了素描，有他们看过的流星雨、她演过的话剧角色，还有最后几页的婚纱设计图。婚纱的领口处绣着星星图案，裙摆上缀着齿轮装饰，右下角写着："给深时的新娘——星晚设计"。他的手指抚过纸面，仿佛能触到她握笔的温度，忽然发现画纸背面有行小字："张导说我妈手术需要50万，可我只有30万......"

手机在这时震动，锁屏跳出条未读消息，来自备注"张导"的号码："星晚，只要你陪完这最后一场局，你妈的手术费我全包了。"发送时间是2020年12月24日，正是他们决裂的那晚。

林深时的心脏猛地抽痛。他想起陆星晚的母亲三年前因胃癌去世，当时他在国外进修，没能陪她度过难关。原来她独自扛下了一切，用自己的尊严换母亲的生命，而他却连解释的机会都没给她。

"林医生，陆小姐的死亡证明需要家属签字。"护士的话打断他的思绪。他接过文件，目光落在"死亡原因"栏："心力衰竭"。可他明明记得，昨夜抢救时她的心脏曾短暂恢复跳动，是什么让它突然停止？

他翻开她的手机相册，最后一张照片是凌晨三点的雪景，配文："雪国的星轨，是不是和我们看过的一样？"定位显示在郊区的废弃医院。他皱眉，想起她经纪人曾说她在拍一部悬疑片，取景地就在那里，难道她的晕倒与拍摄有关？

深夜的废弃医院空无一人，月光透过破碎的玻璃窗，在地面织出蛛网般的图案。林深时打着手电筒，在二楼病房发现了她的化妆箱，里面散落着各种药瓶，其中一瓶标签被撕掉，瓶底刻着"XYZ-03"的字样——这是他在国外进修时接触过的一种实验性药物，据说能引发心悸，模拟心脏病发作的症状。

"星晚，你到底卷进了什么麻烦？"他攥紧药瓶，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墙角的监控摄像头突然红光闪烁，他抬头，看见屏幕上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娱乐公司老板陈嘉年，正搂着一个穿红裙的女人走进三楼办公室。

红裙女人的侧脸让他瞳孔骤缩——那是主任女儿林小婉，他曾以为的"未婚妻"。三个月前，林小婉主动提出分手，说自己有了新欢，原来那个新欢，就是害得陆星晚身败名裂的金主。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林小婉的笑声："陈总，那丫头的病真是你安排的？"

"不然怎么让她乖乖听话？"陈嘉年的声音带着烟酒气，"只要她拍完这部戏，我就把她送给张导，反正她心脏也撑不了多久了......"

林深时只觉一阵眩晕，手电筒掉在地上，滚进楼梯间的阴影里。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陆星晚的病情突然恶化，为什么她总是避开他的触碰，原来从三年前那个雪夜开始，她就陷入了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而他，是亲手推她进深渊的帮凶。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医院打来的电话："林医生，陆小姐的遗体......陈嘉年先生说要接手处理。"

"不准碰她！"他冲着话筒怒吼，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陌生的暴戾。挂断电话的瞬间，他听见三楼传来脚步声，慌忙躲进旁边的储物间。黑暗中，他摸到个金属盒子，打开来是盘录像带，封皮上写着"《雪国》片场事故"。

录像带里的画面让他血液凝固。2022年冬，陆星晚在拍摄一场坠楼戏时，威亚突然断裂，她从十米高空坠落，当场昏迷。而在监控死角里，一个穿黑衣的男人正在切割威亚绳，袖口露出的手表，正是陈嘉年常戴的那块百达翡丽。

"原来不是意外......"林深时的指甲掐进掌心，鲜血混着录像带的灰尘，在掌纹里凝成暗红的痂。他想起她曾在电话里轻描淡写地说"拍戏摔了一跤"，而他当时正在陪林小婉挑钻戒，只说了句"注意安全"就匆匆挂了电话。

储物间的门突然被推开，刺眼的手电筒光束照在他脸上。陈嘉年的冷笑混着林小婉的惊呼，像两把刀同时捅进他的心脏："林医生，深夜来这种地方，是来缅怀旧爱？"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林深时站起身，录像带在手中发出沙沙的响声，"她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们？"

林小婉上前一步，高跟鞋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因为她不该爱上你。我得不到的东西，谁也别想得到。"她的指尖划过他胸前的工作牌，"深时，只要你把录像带交给我，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

"像以前一样？"他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刺骨的悲凉，"像你设计让星晚被金主带走那样？像你伪造她的体检报告说她得了性病那样？"他掏出手机，按下录音键，"林小婉，陈嘉年，你们做的那些事，我会一件件查清楚，让你们付出代价。"

陈嘉年的脸色骤变，他给身后的保镖使了个眼色，两个壮汉立刻冲上来。林深时转身就跑，却在楼梯口被绊倒，录像带滑进了通风管道。他挣扎着去够，却被保镖按住，拳头雨点般落在他背上，恍惚间，他看见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晨光，像极了陆星晚去世那天的日出。

"放开他！"林小婉的尖叫让保镖停手。林深时抬起头，看见她举着手机，屏幕上是陆星晚的遗书录音："如果我死了，一定是有人要害我......陈嘉年手里有我妈的手术同意书，上面的签名是伪造的......"

陈嘉年的脸色瞬间惨白。林深时趁机挣脱束缚，抓起地上的药瓶冲向停车场。雪地上，他的脚印与三年前的重叠，而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少年，他要为她讨回公道，哪怕与全世界为敌。

凌晨的医院停车场，他坐在车里，颤抖着拨通了报警电话。窗外，雪又开始下了，他摸出陆星晚的围巾，围在脖子上，终于闻到了那缕被药水掩盖的雪松香。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极光机票的购票信息，乘客姓名是"林深时"和"陆星晚"，座位是靠窗和靠过道，正如他们当年看电影时的习惯。

"星晚，等我。"他对着虚空轻声说，"这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雪越下越大，他发动车子，朝着警局的方向驶去。后视镜里，医院的轮廓渐渐模糊，而他知道，一段新的旅程才刚刚开始——一段充满荆棘与真相的旅程，一段带着她的遗愿，向黑暗宣战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