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三年时光

时光像被按下了快进键，三年的大学生活在林宇眼前匆匆掠过。篮球场上的伤痕、图书馆的深夜灯火、社团活动的喧嚣，拼凑成他看似充实的大学生涯。但每当夜深人静，他总会不自觉地翻出高中时期和苏然的合照——照片里两人勾肩搭背，笑容灿烂，背后是洒满阳光的篮球架。那时的苏然还会把冰镇汽水偷偷塞进他书包，会在他考试失利时默默递上写满解题思路的纸条。

手机震动打破回忆时，林宇正在整理毕业答辩的资料。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像枚石子投入深潭：“林宇，我是苏然。我做了性别重置手术，想见见你。” 短短两行字，让他握着鼠标的手骤然收紧，屏幕上的论文文档突然变得模糊不清。他盯着“苏然”两个字，喉咙发紧，三年前河边争吵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苏然泛红的眼眶，自己那句“你这样会被别人当成怪物”，此刻像锋利的倒刺扎进心口。

室友小周瞥见他苍白的脸色：“宇哥，怎么了？”

“没事，垃圾短信。”林宇强装镇定地锁屏，却在对方转身时，手指不受控制地反复摩挲手机边缘。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将斑驳的光影投在他攥紧的手背上，那里有道浅浅的疤痕，是高三篮球赛时，苏然为他挡下冲撞留下的。

经过整夜辗转反侧，林宇回复了“好”。约定的地点是高中旁的奶茶店，曾经他们总爱分喝一杯珍珠奶茶，苏然会把最Q弹的珍珠让给他，自己只喝甜甜的奶茶。推开门的瞬间，铃铃声清脆，记忆与现实重叠。

苏冉穿着白色连衣裙立在窗前，长发如瀑垂落肩头，耳坠随着转身轻轻晃动。她的指甲涂着樱桃红甲油，在阳光下泛着温柔的光泽，与三年前那抹慌乱的粉色截然不同。林宇的呼吸停滞了，眼前的人美得陌生又熟悉——那双眼睛依旧清澈，却不再闪躲，眼角眉梢都带着释然的笑意。

“好久不见，林宇。”苏冉的声音像浸了蜜的溪水，带着女性特有的柔婉，却仍能听出曾经的音色痕迹。她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杯三分糖的珍珠奶茶，珍珠沉在杯底，像散落的星星。

林宇艰难地咽下喉间的干涩：“好久不见，苏冉。”喊出这个新名字时，他的目光扫过她颈间若隐若现的疤痕——那是手术留下的印记。奶茶店的空调发出轻微嗡鸣，空气中漂浮着奶香与茉莉花香，却掩盖不住他剧烈的心跳声。

苏冉轻轻转动奶茶杯，吸管搅动珍珠发出细微的碰撞声：“这三年，我去了另一个城市读大学，加入了性别研究社团……”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难以忽视的雀跃，“第一次穿裙子走在街上时，我觉得自己像在做梦。” 林宇注意到她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细银戒，戒面刻着小小的蝴蝶，振翅欲飞的模样。

窗外突然下起细雨，打在玻璃上蜿蜒成泪痕。林宇想起高三那年，苏然在暴雨中抱着湿透的书包冲进教室，只为保护里面一本《女性时尚杂志》。那时他还嘲笑对方“娘娘腔”，此刻想来，胸口泛起尖锐的疼痛。

“对不起。”林宇突然开口，声音沙哑。苏冉愣了愣，睫毛轻颤，樱桃红的指甲无意识摩挲着杯壁。“当年我……”他顿住，喉咙发紧，“我应该听你说完的。”

苏冉露出温柔的笑，眼眶却微微泛红：“现在说，也不算太晚。”她举起手，樱桃红甲油在雨幕中依旧明艳，“你当年问我是不是疯了——现在我可以回答了：是的，我疯了，疯到敢变成真正的自己。”

雨声渐大，淹没了林宇突然急促的呼吸。他望着眼前焕然一新的苏冉，突然意识到，那些未说出口的歉意、压抑的思念，还有三年来反复纠缠的自我怀疑，都在这一刻有了答案。而他们之间，这场迟到的对话，或许正是彼此救赎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