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破茧

林宇站在苏冉的艺术展开幕式门口，手心沁出薄汗。距那次奶茶店重逢已过去两年，此刻玻璃门内浮动的暖光里，他看到穿着黑色长裙的苏冉正优雅地与来宾交谈，珍珠耳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林宇！”苏冉的声音带着惊喜。她穿过人群走来时，裙摆扫过铺着天鹅绒地毯的地面，像是一只振翅的蝶。林宇注意到她无名指上的钻戒在灯光下闪烁，想起上次通话时她提到的婚期。

展厅内陈列着苏冉以“蜕变”为主题的油画作品。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那幅三米高的巨作：画面中破碎的蓝白色校服布料里，绽放出漫天粉色蝴蝶，翅膀上细密的纹路如同未干的指甲油光泽。林宇站在画前，喉咙发紧——这幅画的构图，与他们高二那年在草稿本上共同涂鸦的末日场景惊人相似。

“这幅叫《新生》。”苏冉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还记得吗？我们当时说世界末日要来临时，要用颜料把天空涂成粉色。”她的声音带着笑意，却让林宇眼眶发烫。

记忆突然翻涌。高二那个争吵的夏天，他摔碎的不仅是苏然藏在课桌下的指甲油瓶，还有少年笨拙的真心。此刻画作旁的电子屏上，循环播放着苏冉接受采访的片段：“性别认知就像一场漫长的破茧，感谢那些在黑暗中为我点灯的人……”

展厅角落传来熟悉的笑声，林宇转头看见苏冉的未婚夫正和朋友交谈。那男人手腕上缠绕的皮绳手链，与苏冉颈间的银色蝴蝶吊坠遥相呼应。“他总说我像刚学会飞翔的蝴蝶。”苏冉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脸上浮起温柔的红晕，“其实蜕变的过程，他比我更紧张。”

林宇突然想起自己抽屉深处那封泛黄的道歉信，始终没能寄出的原因，是害怕打扰苏冉好不容易获得的平静。而此刻展厅穹顶垂下的粉色灯带，将苏冉的影子拉得很长，与画作中的蝴蝶翅膀重叠，仿佛在诉说一个关于接纳与成长的寓言。

“下个月婚礼，一定要来当我的伴郎。”苏冉递来烫金请柬，指尖残留着松节油的气息，“你可是我认识最久的‘家人’。”她特意加重了“家人”二字，林宇想起少年时在河边的决裂，想起手术恢复期苏冉发来的第一条报平安短信，突然意识到有些关系早已超越性别与岁月的界限。

走出展厅时，暮色将城市染成蜂蜜色。林宇摩挲着请柬上凹凸的花纹，终于明白十六年情谊从未真正断裂——那些争吵与误解，不过是茧房里必经的阵痛。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苏冉发来消息：“下次教你画真正的蝴蝶吧？”他笑着回复“好”，抬头看见天边最后一抹晚霞，正如同那年夏天未干的粉色指甲油，在记忆里永不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