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上的雾气还未散尽，方多病蹲在潮湿的船板上，指尖轻轻抚过那道刻痕。半朵莲花，线条简洁却凌厉，像是用剑一气呵成。

"第七艘了。"他喃喃自语，抬头望向不远处正在打捞的官差，"都是满载货物的商船，都在子时到丑时之间沉没，船舷上都有这半朵莲花。"

"大人，仵作验过了，船上的人都是死后才落水的。"年轻捕快小跑过来，压低声音，"而且...尸体上都有奇怪的灼痕，像是被什么烫过。"

方多病皱眉。这案子本不该归他管，但自从上月第一艘船出事，六扇门就收到了匿名信，指名要他接手。信上只有八个字："莲花重开，血债血偿"。

"去查查这些商船的货主，还有..."他话未说完，背后汗毛突然竖起。几乎是本能地，他侧身一滚，一道寒光擦着他耳畔飞过，钉入船板——是一片薄如蝉翼的柳叶刀。

"什么人！"方多病拔剑四顾，雾气中隐约可见一道黑影踏水而来，轻功之高竟在水面不留半点涟漪。

黑影不答，挥手又是三刀。方多病挥剑格挡，却听"铮铮铮"三声，暗器被什么东西击落水中。他转头看去，岸边不知何时站了个青衣书生，正慢条斯理地将几枚铜钱放回袖中。

"这位兄台，暗箭伤人可不是君子所为。"书生声音温润，却让那黑影身形一滞。

黑影冷哼一声，突然甩出一物。方多病刚要躲闪，却见那书生身形一闪已至他身前，袖袍一挥将那物件卷入袖中。"砰"的一声闷响，书生连退三步，袖口冒出一缕青烟。

"霹雳堂的火器？"方多病心头一紧，再看那黑影已借机遁走。

"多谢..."他转身正要道谢，却见那书生正皱眉查看自己的袖子，露出一截白皙手腕，上面有道狰狞的旧伤疤。

书生察觉他的目光，迅速拉好袖子，拱手道："举手之劳，不必挂怀。在下姓李，单名莲花二字，是个游方郎中。"

方多病打量着他。这自称李莲花的书生约莫二十七八岁年纪，面容清俊，眉目间透着几分病态的苍白，却自有一番风骨。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腰间悬着的一块羊脂玉佩，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

"在下姓方，方多病。"他故意没说自己的官职，眼睛却紧盯着那块玉佩——六扇门卷宗里记载，十年前失踪的四顾门门主李相夷，随身佩戴的正是这样一块刻有莲纹的羊脂玉。

李莲花似乎注意到他的视线，微微侧身遮住玉佩："方公子对这案子有兴趣？"

"只是好奇。"方多病收回目光，"李大夫怎会恰好在此？"

"昨夜在岸边采药，见火光冲天，今早便来看看。"李莲花指了指不远处山坡上的小院，"暂住那里。"

方多病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隐约可见竹林掩映间有座简朴院落。他心中一动："李大夫懂医术，可愿帮在下看看这些尸体上的灼痕？"

李莲花犹豫片刻，点头应允。两人来到临时停尸的棚子，李莲花检查得很仔细，最后在一具尸体耳后发现了一个极小的针孔。

"不是烫伤。"他轻声道，"是毒，一种叫'火莲'的剧毒，见血封喉，中者五脏如焚。这针孔...应该是用空心针将毒液直接注入血脉。"

方多病心头一震："火莲...莲花楼！"

十年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莲花楼，楼主医术毒术双绝，却在与金鸳盟一战后销声匿迹。传说楼主与四顾门门主李相夷是至交，两人同在那场大战后下落不明。

"李大夫可知道莲花楼？"方多病试探道。

李莲花正在擦手的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略有耳闻。方公子怀疑此案与莲花楼有关？"

"船舷上的莲花，火莲剧毒..."方多病盯着他的眼睛，"太巧了。"

李莲花迎着他的目光，忽然咳嗽起来，从袖中取出帕子掩住口唇。方多病敏锐地注意到帕角绣着一朵小小的青莲。

"李大夫身体不适？"

"旧疾而已。"李莲花收起帕子，"方公子，江湖传言不可尽信。莲花楼已灭十年，若真有人用其名号行事，恐怕另有图谋。"

方多病正想再问，忽听外面一阵骚动。两人出去一看，只见运河上游飘来一艘燃烧的小舟，火中隐约可见人影挣扎。

"救人！"方多病纵身就要跃出，却被李莲花一把拉住。

"等等！"李莲花指向那小舟周围的水面，"看水色。"

方多病定睛一看，小舟周围的水面竟泛着诡异的红色，像是混入了什么染料。

"是血焰毒，触水即燃。"李莲花快速解释，"现在去救只会引火烧身。"

话音未落，那小舟已轰然炸裂，火光冲天而起。热浪扑面而来，李莲花一把将方多病拉到身后，自己却被飞溅的火星灼伤了手背。

"你..."方多病看着他迅速泛红起泡的手背，心头莫名一紧。

李莲花却浑不在意地甩了甩手："皮外伤，不碍事。"他望着渐渐熄灭的火焰，轻声道："这是警告，方公子。有人在阻止你查下去。"

方多病眯起眼睛："李大夫似乎懂得很多。"

李莲花转头看他，忽然笑了："江湖游医，见多识广罢了。方公子若真想查此案..."他顿了顿，"或许我们可以互相帮助。我对毒物略知一二，而你...有官身方便查证。"

方多病心中警铃大作。这李莲花出现得蹊跷，知道得太多，还有那块玉佩...但他确实需要帮手。

"好。"他伸出手，"合作愉快，李大夫。"

李莲花看了看他的手，轻轻握上。那一瞬间，方多病感觉到对方掌心有厚茧，是常年握剑留下的痕迹。

两人双手一触即分。李莲花转身离去时，方多病注意到他腰间玉佩在转身时露出背面——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夷"字。

方多病瞳孔骤缩。十年前失踪的李相夷，字正是"夷"。